周邦彦《花犯·小石梅花》

周邦彦

粉墙低，梅花照眼，依然旧风味。露痕轻缀。疑净洗铅华，无限佳丽。去年胜赏曾孤倚。冰盘同宴喜。更可惜，雪中高树，香篝熏素被。

今年对花最匆匆，相逢似有恨，依依愁悴。吟望久，青苔上、旋看飞坠。相将见、脆丸荐酒，人正在、空江烟浪里。但梦想、一枝潇洒，黄昏斜照水。

【注释】

照眼：映入眼帘。铅华：铅粉。旧时女子用来搽脸。此句形容梅花淡雅素净，不同于浓艳的桃李。冰盘：白瓷盘。燕喜：过节时饮宴。香篝：熏笼。脆丸：梅子。黄昏斜照水：化用林逋《山园小梅》：“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鉴赏】

这首咏梅词，托物寓意，借梅感叹自己宦迹无常和落寞情怀。

上阕前六句写眼前所见之梅：前三句写低矮的粉墙下盛开的梅花风情依旧；后三句写花瓣上还留着露水的痕迹，洗净铅华，显得淡雅素净，依然美丽。梅犹是旧风情，而人则离合无常。“去年”五句回忆独自雪中赏梅的情景。“孤”、“同”字写出自己的孤独，惟有与梅相伴的情景。“香篝熏素被”，更显梅花香洁。

下阕前六句又回到今年，匆匆相逢，只见梅花愁悴不堪，正在纷纷飘落于青苔上。“恨”、“依依愁悴”实是作者自己的感受，将自己的感受溶入花中，用了拟人手法。而自己无法留住飘落的梅花，只能眼望着它的落下，表现了作者对花的惜别之情和那种无可奈何的悲哀。“将相见”二句是设想梅子将熟时，作者正泛舟空江烟浪里，一边以梅子荐酒，一边离开这个地方。结尾两句化用林逋《山园小梅》“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句意，设想梦是寻梅的情景，想起梅花的倩影，心境更加苍凉。

全词跨越时空界限，将现在、过去和未来巧妙地组合在一起，处处写梅，处处又都有作者的身影，情景相生。此词的写作特点，正如陈洵《海绡说词》所评：“起七字极沉着，已将三年情事，一起摄起。‘旧风味’从去年虚提。‘露痕’三句，复为‘照眼’作周旋。然后‘去年’逆入，‘今年’平出，‘相将’倒提，‘梦想’逆挽，圆美不难，难在浑劲。”黄蓼园《蓼园词选》亦云：“总是见宦迹无常，情怀落寞耳。忽借梅花以写，意超而思永。言梅犹是旧风情，而人则离合无常；去年与梅花共安冷淡，今年梅花正开而人欲远别，梅似含愁悴之意而飞坠；梅子将圆，而人在空江中，时梦想梅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