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密《夜归》

周密

夜深归客倚筇行，冷燐依萤聚土塍。

村店月昏泥径滑，竹窗斜漏补衣灯。

“夜深归客倚筇行”，一起点题，并笼罩全篇。因为夜深，才见到燐火；因为“泥径滑”，才要“倚筇行”;因为深夜倚筇，蹭蹬泥径，急切到家之心情可想，见到灯光，分外喜悦，增加第四句的份量。

“冷燐”的“燐”读去声(lìng)，否则即不合平仄。第二句鬼火萤光，冷气逼人，阴森可怖，愈望尽快抵家，到了“村店”，偏偏又碰上“村店月昏泥径滑”，月昏难于辨路，径滑只得“倚筇”，夜已深矣，行路无人，焦急心情，不言自喻，忽然见到“竹窗斜漏补衣灯”，读者也要为之欣跃。有前三句条件的衬托，这一句变成全诗的精华。它不但透露出作者家门在望的喜悦，而且表现出家人对自己的深情厚意，归得再晚，也要守着不睡。而“补衣”又反映出家境的清贫和妻子的勤劳。七个字的内涵很丰富，联系上文，构成有趣的夜归图。

在夜归途中，忽然见到家中灯火的喜悦，这个意境，唐人已写过。如陆龟蒙《钓侣》二首的第二：“雨后沙虚古岸崩，鱼梁移入乱云层。归时月堕汀洲暗，认得妻儿结网灯。”特别是三、四两句可能对周密有所启发。但渔人夜归是家常便饭，没有什么险阻艰难；周密此诗，前有燐火的阴森。泥径的泞滑，后面又衬以“补衣”的家境贫寒和妻子贤淑，比陆诗所表现的内容更为厚实。虽然所写境界不大，但却情趣盎然。这一类题材，用绝句来表现，是最适合的。什么样的题材，宜于用什么格式，会作诗的人都有这方面的体会，宁可压缩浓些，千万不要兑水，我们欣赏绝句，也该注意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