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 | 《史记·平津侯主父列传第五十二》 - 主父偃者,齐临菑人也。 |
释义 | 《史记·平津侯主父列传第五十二》 - 主父偃者,齐临菑人也。学长短纵横之术[1],晚乃学《易》[2]、《春秋》、百家言。游齐诸生间,莫能厚遇也。齐诸儒生相与排摈[3],不容于齐。家贫,假贷无所得,乃北游燕、赵、中山,皆莫能厚遇,为客甚困。孝武元光元年中,以为诸侯莫足游者[4],乃西入关见卫将军。卫将军数言上,上不召。资用乏,留久,诸公宾客多厌之,乃上书阙下[5]。朝奏,暮召入见。所言九事,其八事为律令,一事谏伐匈奴。其辞曰: 臣闻明主不恶切谏以博观[6],忠臣不敢避重诛[7]以直谏,是故事无遗策而功流万世[8]。今臣不敢隐忠避死以效愚计,愿陛下幸赦而少察之[9]。 《司马法》曰[10]:“国虽大[11],好战必亡;天下虽平,忘战必危。”天下既平,天子大凯[12],春蒐秋狝[13],诸侯春振旅[14],秋治兵[15],所以不忘战也。且夫怒者逆德也[16],兵者凶器也[17],争者末节也[18]。古之人君一怒必伏尸流血,故圣王重行之[19]。夫务战胜穷武事者[20],未有不悔者也。昔秦皇帝任战胜之威[21],蚕食天下,并吞战国[22],海内为一[23],功齐三代[24]。务胜不休,欲攻匈奴,李斯谏曰[25]:“不可。夫匈奴无城郭之居,委积之守[26],迁徙鸟举[27],难得而制也。轻兵深入,粮食必绝;踵粮以行[28],重不及事。得其地不足以为利也,遇其民不可役而守也。胜必杀之,非民父母也。靡敝中国,快心匈奴,非长策也。”秦皇帝不听,遂使蒙恬将兵攻胡[29],辟地千里,以河为境[30]。地固泽卤[31],不生五谷。然后发天下丁男以守北河。暴兵露师十有馀年,死者不可胜数,终不能逾河而北。是岂人众不足[32],兵革不备哉?其势不可也[33]。又使天下蜚刍輓粟[34],起于黄、腄、琅邪负海之郡[35],转输北河,率三十钟而致一石[36]。男子疾耕不足于粮饷,女子纺绩不足于帷幕。百姓靡敝,孤寡老弱不能相养,道路死者相望[37],盖天下始畔秦也。 及至高皇帝定天下[38],略地于边,闻匈奴聚于代谷之外而欲击之。御史成进谏曰[39]:“不可。夫匈奴之性,兽聚而鸟散,从之如搏影。今以陛下盛德攻匈奴,臣窃危之[40]。”高帝不听,遂北至于代谷,果有平城之围[41]。高皇帝盖悔之甚,乃使刘敬往结和亲之约,然后天下忘干戈之事。故兵法曰:“兴师十万,日费千金。”夫秦常积众暴兵数十万人[42],虽有覆军杀将系虏单于之功[43],亦适足以结怨深仇,不足以偿天下之费[44]。夫上虚府库,下敝百姓,甘心于外国[45],非完事也[46]。夫匈奴难得而制,非一世也。行盗侵驱,所以为业也,天性固然[47]。上及虞夏殷周,固弗程督[48],禽兽畜之[49],不属为人[50]。夫上不观虞夏殷周之统[51],而下循近世之失[52],此臣之所大忧,百姓之所疾苦也。且夫兵久则变生,事苦则虑易[53]。乃使边境之民弊靡愁苦而有离心,将吏相疑而外市[54],故尉佗、章邯得以成其私也[55]。夫秦政之所以不行者,权分乎二子[56],此得失之效也。故 《周书》 曰: “安危在出令,存亡在所用[57]。”愿陛下详察之,少加意而熟虑焉。 是时赵人徐乐、齐人严安俱上书言世务,各一事[58]。徐乐曰: 臣闻天下之患在于土崩[59],不在于瓦解[60],古今一也。何谓土崩?秦之末世是也。陈涉无千乘之尊[61],尺土之地,身非王公大人名族之后,无乡曲之誉[62],非有孔、墨、曾子之贤[63],陶朱、猗顿之富也[64],然起穷巷,奋棘矜[65],偏袒大呼而天下从风[66],此其故何也? 由民困而主不恤[67],下怨而上不知,俗已乱而政不修[68],此三者陈涉之所以为资也[69]。是之谓土崩[70]。故曰天下之患在于土崩。何谓瓦解?吴、楚、齐、赵之兵是也[71]。七国谋为大逆,号皆称万乘之君,带甲数十万[72],威足以严其境内[73],财足以劝其士民[74],然不能西攘尺寸之地而身为禽于中原者[75],此其故何也?非权轻于匹夫而兵弱于陈涉也,当是之时,先帝之德泽未衰而安土乐俗之民众[76],故诸侯无境外之助。此之谓瓦解。故曰天下之患不在瓦解。由是观之,天下诚有土崩之势,虽布衣穷处之士或首恶而危海内[77],陈涉是也,况三晋之君或存乎[78]! 天下虽未有大治也,诚能无土崩之势[79],虽有强国劲兵不得旋踵而身为禽矣[80],吴、楚、齐、赵是也,况群臣百姓能为乱乎哉! 此二体者[81],安危之明要也[82],贤主所留意而深察也。 间者关东五谷不登[83],年岁未复[84],民多穷困,重之以边境之事[85],推数循理而观之,则民且有不安其处者矣。不安故易动。易动者,土崩之势也。故贤主独观万化之原[86],明于安危之机,修之庙堂之上,而销未形之患。其要,期使天下无土崩之势而已矣。故虽有强国劲兵,陛下逐走兽,射蜚鸟,弘游燕之囿[87],淫纵恣之观[88],极驰骋之乐,自若也。金石丝竹之声不绝于耳[89],帷帐之私俳优侏儒之笑不乏于前[90],而天下无宿忧[91]。名何必汤、武,俗何必成、康! 虽然[92],臣窃以为陛下天然之圣,宽仁之资,而诚以天下为务,则汤、武之名不难侔[93],而成、康之俗可复兴也。此二体者立,然后处尊安之实,扬名广誉于当世,亲天下而服四夷,馀恩遗德为数世隆,南面负扆摄袂而揖王公[94],此陛下之所服也[95]。臣闻图王[96]不成,其敝足以安[97]。安则陛下何求而不得,何为而不成,何征而不服乎哉! 严安上书曰: 臣闻周有天下,其治三百馀岁,成、康其隆也,刑错四十馀年而不用[98]。及其衰也[99],亦三百馀岁,故五伯更起[100]。五伯者,常佐天子兴利除害,诛暴禁邪,匡正海内,以尊天子。五伯既没[101],贤圣莫续,天子孤弱,号令不行。诸侯恣行,强陵弱[102],众暴寡[103],田常篡齐[104],六卿分晋[105],并为战国,此民之始苦也。于是强国务攻,弱国备守,合从连横[106],驰车击毂[107],介胄生虮蝨[108],民无所告诉[109]。 及至秦王,蚕食天下,并吞战国,称号曰皇帝,主海内之政[110],坏诸侯之城,销其兵[111],铸以为钟虡[112],示不复用。元元黎民得免于战国[113],逢明天子,人人自以为更生。向使秦缓其刑罚[114],薄赋敛,省徭役,贵仁义,贱权利,上笃厚,下智巧,变风易俗,化于海内,则世世必安矣。秦不行是风而循其故俗[115],为智巧权利者进[116],笃厚忠信者退;法严政峻,谄谀者众[117],日闻其美,意广心轶[118]。欲肆威海外,乃使蒙恬将兵以北攻胡,辟地进境,戍于北河,蜚刍輓粟以随其后。又使尉屠睢将楼船之士南攻百越,使监禄凿渠运粮,深入越,越人遁逃。旷日持久,粮食绝乏,越人击之,秦兵大败。秦乃使尉佗将卒以戍越。当是时,秦祸北构于胡,南挂于越,宿兵无用之地,进而不得退。行十馀年,丁男被甲,丁女转输[119],苦不聊生,自经于道树,死者相望。及秦皇帝崩,天下大叛。陈胜、吴广举陈,武臣、张耳举赵[120],项梁举吴[121],田儋举齐[122],景驹举郢[123],周市举魏[124],韩广举燕[125],穷山通谷豪士并起,不可胜载也。然皆非公侯之后,非长官之吏也。无尺寸之势,起闾巷,杖棘矜,应时而皆动,不谋而俱起,不约而同会,壤长地进[126],至于霸王[127],时教使然也[128]。秦贵为天子,富有天下,灭世绝祀者[129],穷兵之祸也。故周失之弱,秦失之强,不变之患也。 今欲招南夷[130],朝夜郎[131],降羌僰[132],略州[133],建城邑,深入匈奴,燔其茏城[134],议者美之。此人臣之利也,非天下之长策也。今中国无狗吠之惊,而外累于远方之备,靡敝国家,非所以子民也[135]。行无穷之欲,甘心快意,结怨于匈奴,非所以安边也。祸结而不解,兵休而复起,近者愁苦,远者惊骇,非所以持久也。今天下锻甲砥剑[136],桥箭累弦[137],转输运粮,未见休时,此天下之所共忧也。夫兵久而变起,事烦而虑生。今外郡之地或几千里,列城数十,形束壤制,旁胁诸侯,非公室之利也。上观齐、晋之所以亡者,公室卑削,六卿大盛也;下观秦之所以灭者,严法刻深,欲大无穷也。今郡守之权,非特六卿之重也; 地几千里,非特闾巷之资也; 甲兵器械,非特棘矜之用也: 以遭万世之变,则不可称讳也。 书奏天子,天子召见三人,谓曰:“公等皆安在?何相见之晚也!”于是上乃拜主父偃、徐乐、严安为郎中。偃数见,上疏言事,诏拜偃为谒者[138],迁为中大夫。一岁中四迁偃。 【段意】 记叙主父偃的出身及任郎中、中大夫的经过,录载了主父偃、徐乐、严安三疏,三疏内容均属劝谏汉武帝慎战重民,不要穷兵黩武。 字数:358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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