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 | 发展概貌 |
释义 | 发展概貌国初,主上好文雅,风流特盛。沈、宋始兴之后,杰出于江宁,宏肆于李、杜,极矣。右丞、苏州,趣味澄夐,若清风之出岫。大历十数公,抑又其次焉。元、白力勍而气孱,乃都市豪估耳。刘公梦得、杨公巨源,亦各有胜会。阆仙、东野、刘得仁辈,时得佳致,亦足涤烦。厥后所闻,逾褊浅矣。 唐有天下三百年,文章无虑三变。高祖、太宗,大难始夷, 沿江左余风, 𫅚句绘章, 揣合低卬, 故王、 杨为之伯。 玄宗好经术,群臣稍厌雕琢,索理致,崇雅黜浮,气益雄浑,则燕、许擅其宗。是时,唐兴已百年,诸儒争自名家。大历、贞元间,美才辈出,擩哜道真,涵泳圣涯,于是韩愈倡之,柳宗元、李翱、皇甫湜等和之,排逐百家,法度森严,抵轹晋魏,上轧汉周,唐之文完然为一王法,此其极也。若侍从酬奉,则李峤、宋之问、沈佺期、王维; 制册,则常衮、杨炎、陆贽、权德舆、王仲舒、李德裕; 言诗,则杜甫、李白、元稹、白居易、刘禹锡; 谲怪,则李贺、杜牧、李商隐。皆卓然以所长为一世冠,其可尚已。 唐自贞观来,虽尚有六朝声病,而气韵雄深,骎骎古意。开元、元和之盛,遂可追配《风》《雅》。迨会昌而后,刻露华靡尽矣。往往观世变者于此有感焉。 吕居仁作《江西诗社宗派图》,其略云: 古文衰于汉末,先秦古书存者,为学士大夫剽窃之资; 五言之妙,与《三百篇》、《离骚》争烈可也。自李、杜之出,后莫能及。韩、柳、孟郊、张籍诸人,自出机杼,别成一家。元和之末,无足论者,衰至唐末极矣。然乐府长短句,有一唱三叹之音。 周伯 弼云: 言诗而本于唐,非固于唐也。自河梁之后,诗之变,至于唐而止也。谪仙号为雄拔,而法度最为森严,况余者乎?立心不专,用意不精,而欲造其妙者,未之有也。元和盖诗之极盛,而实体制自此始散,僻字险韵以为富,率意放词以为通,皆有其渐,一变则成五代之陋也。 大历十才子以前,诗格壮丽悲感; 元和以后,渐尚细润,愈出愈新; 而至晚唐,以老杜为祖,而又参此细润者时出用之,则诗之法尽矣。 诗莫盛于唐,尚矣! 唐之诗,燕、许、陈、宋肇其源,高、岑、王、孟畅其流。嗣后累累迭出,争相轧胜,非不杰然,皆名家也。然言唐诗者,类以李、杜为称首,何哉?盖天宝之间国事颠复,太白、少陵目击时艰,激烈于心而托之辞,直述兴致,迫切情实,其间虽出入驰骤于烟霞水月之趣,而爱君忧国,其所根底者居多,是故上忝天道,下植人纪,中扶世道,《风》《雅》 以后不可少也。二家以后言诗者吾惑焉。西昆、香奁纤秾妖冶之音作于是,抽黄对白,掇花拾草者寖以昌焉,诗道于是乎亡矣。 为陈子昂,一变而至于鲁。为李太白、杜子美,再变至于道。退之后来,使文起八代之衰,道济天下之溺,于文章慎许可,至于歌诗独推之曰:“李杜文章在,光焰万丈长。”及乎天宝乱息,大历、元和诗律再变,以至今日矣。呜呼! 风雅不可复得,见唐人之余烈斯可矣。 唐初承陈、隋之弊,多尊徐、庾,遂致颓靡不振。张子寿、苏廷硕、张道济相继而兴,各以风雅为师,而卢升之、王子安务欲凌跨三谢,刘希夷、王昌龄、沈云卿、宋少连亦欲蹴驾江、薛,固无不可者,奈何溺于久习,终不能改其旧。甚至以律法相高,益有四声八病之嫌矣。唯陈伯玉痛惩其弊,专师汉魏,而友景纯、渊明,可谓挺然不群之士,复古之功,于是为大。开元、天宝中,杜子美复继出,上薄风雅,下该沈、宋,才夺苏、李,气吞曹、刘,掩颜、谢之孤高,杂徐、庾之流丽,真所谓集大成者,而诸作皆废矣。并时而作,有李太白宗《风》、《骚》及建安七子,其格极高,其变化若神龙之不可羁。有王摩诘依仿渊明,虽运词清雅,而萎弱少风骨。有韦应物祖袭灵运,能一寄秾鲜于简淡之中,渊明以来,盖一人而已。他如岑参、高达夫、刘长卿、孟浩然、元次山之属,咸以兴寄相高,取法建安。至于大历之际,钱、郎远师沈、宋,而苗、崔、卢、耿、吉、李诸家,亦皆本伯玉而宗黄初,诗道于是为最盛。韩、柳起于元和之间。韩初效建安,晚自成家,势若掀雷抉电,撑决于天地之垠。柳斟酌陶、谢之中,而措辞窈眇清妍,应物而下,亦一人而已。元、白近于轻俗,王、张过于浮丽,要皆同师于古乐府。贾浪仙独变入辟,以矫艳于元、白。刘梦得步骤少陵,而气韵不足。杜牧之沉涵灵运,而句意尚奇。孟东野阴祖沈、谢,而流于蹇涩。卢仝则又自出新意,而涉于怪诡。至于李长吉、温飞卿、李商隐、段成式专夸靡蔓,虽人人各有所师,而诗之变又极矣。比之大历,尚有所不逮,况厕之开元哉? 过此以往,若朱庆余、项子迁、李文山、郑守愚、杜彦之、吴子华辈,则又驳乎不足议也。 有唐三百年诗,众体备矣。故有往体、近体、长短篇、五七言律句绝句等制,莫不兴于始,成于中,流于变,而陊之于终。至于声律兴象,文词理致,各有品格高下之不同。略而言之,则有初唐、盛唐、中唐、晚唐之不同。详而分之,贞观、永徽之时,虞、魏诸公,稍离旧习,王、杨、卢、骆,因加美丽,刘希夷有闺帷之作,上官仪有婉媚之体,此初唐之始制也; 神龙以还,洎开元初,陈子昂古风雅正,李巨山文章宿老,沈、宋之新声,苏、张之大手笔,此初唐之渐盛也; 开元、天宝间,则有李翰林之飘逸,杜工部之沉郁,孟襄阳之清雅,王右丞之精致,储光羲之真率,王昌龄之声俊,高适、岑参之悲壮,李颀、常建之超凡,此盛唐之盛者也; 大历、贞元中,则有韦苏州之雅淡,刘随州之闲旷,钱、郎之清赡,皇甫之冲秀,秦公绪之山林,李从一之台阁,此中唐之再盛也; 下暨元和之际,则有柳愚溪之超然复古,韩昌黎之博大其词,张、王乐府得其故实,元、白序事务在分明,与夫李贺、卢仝之鬼怪,孟郊、贾岛之饥寒,此晚唐之变也; 降而开成以后,则有杜牧之之豪纵,温飞卿之绮靡,李义山之隐僻,许用晦之偶对,他若刘沧、马戴、李频、李群玉辈,尚能黾勉气格,特迈时流,此晚唐变态之极,而遗风余韵,犹有存者焉。 暨唐初宋、杜、陈、刘,盛唐韦、柳、王、孟作,而气度音节雄逸壮迈,度越于前者也。而集大成者必曰少陵杜氏。在当时,如高、李、岑、贾亦莫之等焉,则杜氏之于穷达欣戚发乎声歌者,有合乎风雅而足为楷法矣。唐末风俗侈靡。 唐兴,陈子昂氏作,障厥狂澜,杜审言、宋之问、沈佺期、李峤,人从而叹之。至开元、天宝间,有若李白、杜甫、常建、储光羲、孟浩然、王维、李颀、岑参、高适、薛据、崔颢诸君子,各鸣其所长,于是气韵声律粲然大备。及列而为大历,降而为晚唐,愈变而愈下。 若宋、若齐、若梁,气格渐异,而尽变于神龙之近体。至开元、天宝而盛极矣,而又变于元和。于开成迨宋,以文为诗,气格愈异,而唐响几绝。 至于诗体,虽取模六朝,而加以气骨,风调兴象俱备,直闯《风》《雅》之堂,实惟有唐绝调。然初盛虽多高唱,具有仙才慧识,登峰造极者,亦代不多人。今即众论推先者味论之: 四杰之精工,苏、李之苍警,四豪之工丽,沈、宋之精工,已具开创巨力。燕、许之沉雅,高、岑之气骨,王、孟之清远,江宁之渊雅,崔颢之奇逸,崔国辅之都丽,刘廷琦之激壮,李颀之流美,储光羲之古淡,皆为巨手大笔。而李、杜二公尽综其逸盛,谓之集大成。故谈诗者言诸君则有独至,当李、杜则少雁行。此盛唐之概,众论所同,无容更疑。虽然,诸体亦难兼工。即以李、杜尽压诸人,论其歌行,杜极悲壮之变,李极奔逸之变,鞭驾风霆,吐纳风云,允为绝唱。若青莲之绝句,冲口而出,甘苦俱化,如尺水澄莹,万象俱足,笔墨之胜俱化,青莲亦不知其所至,实为绝句之祖。江宁高华琳琳,庶可伯仲,第尚露工炼苦心,然已到绝顶矣。五言律,则辋川、浩然,澄虚灵妙,实为正宗。七言律,杜虽沉痛激壮,然刻练尚在。若李颀,则随意翦裁,修短合度,整处能暇,紧处能宽,流动卷舒,悠然自如,不溢声律,亦不缚声律,真为神境,实为唐代第一手。此固诸大家有独至之奇,而不能相兼者。中晚渐流巧丽,皆以自源变潘,波流固然,岂必断鹤续凫,执一型以绳万形乎?唐诗之致,大都具是矣。 贞观之初,浮靡虽去,而绮丽犹扬。殆乎垂拱之后,法章陈具,吏事深刻,人怀密志,无复疏节,先时风轨为之一变。故感惕之言易流于激,悲愤之调不吐其华,骨气顿高,风神遂委,而藻思丽情,渐异往时矣。天宝之后,治人凋谢,而乱梗外集,飘零奔溃,无复治朝之风。求之风人闲雅之意,盖亦微矣。三变之端,殆有出乎此乎? 唐初,袭陈隋之弊,多宗徐、庾。张子寿、苏廷硕、张道济、刘希夷、王昌龄、沈云卿、宋少连皆溺于久习,颓靡不振。王、杨、卢、骆始若开唐音之端,而陈伯玉又力于复古,此又一变也。开元、大历,杜子美出,乃上薄风雅,下掩汉魏,所谓集大成者。而李太白又宗《风》《骚》而友建安,与杜相颉颃。复有王摩诘、韦应物、岑参、高达夫、刘长卿、孟浩然、元次山之属,咸以兴寄相高,以及钱、郎、苗、崔诸家,比比而作。既而韩退之、柳宗元起于元和,实方驾李、杜,而元微之、白乐天、杜牧之、刘梦得,咸彬彬附和焉。唐世诗道之盛于是为至,此又一变也。然自大历、元和以降,王建、张籍、贾浪仙、孟东野、李长吉、温飞卿、卢仝、刘叉、李商隐、段成式,虽各自成家,而或沦于怪,或迫于险,或窘于寒苦,或流于靡曼,视开元远不逮。至其季年,朱庆余、项子迁、郑守愚、杜彦夫、吴子华辈,悉纤弱鄙陋,而无足观矣。此又一变也。 齐梁之婉逸,唐初所亡也。麟德、神龙风神之俊,天宝、大历易以飞动而凡。开元、天宝意象之浑,建中、元和移以倾露而弱。大历、建中思致之澈,会昌、咸道更以锻削而靡。大都后之视前,技巧日益; 前之视后,浑沌渐销。寿陵之步,非复邯郸故迹,而醇疵高下诸种亦多有之。登坛之士,安所置取舍其间? 鄙意则谓诗之原昉于喜之歌咢,悲之呻号,怨之愬愤,思之寄怆,故惟出诸性情,而剖沥肝腑,使人闻之而沨沨融融感动者为真。不尔,即横历高骋,为唐初,为盛唐,为六朝,犹然无益也,而况乎其不果肖也? 虞世南、魏徵、杨师道等,而渐入苍古,半为陈子昂之先驱。彼以青黄黼黻为六朝,金玉珠翠为初唐者,误矣。盛唐浑脱变化,不相沿袭,赋其所见,物无遁形,意未到而辞已属,不晦凿元始之窍也。虽风神稍刊,而兴象攸寄,中唐有弗逮焉。大历诸贤,清新雅饬,意趣倾吐,而渐涉色相,不得与语上乘矣。况晚业之季,流派歧杂,剜精铲采。其绘景也,不胜逼切,其抽辞也,得于锻炼,既乏空旷之观,复昧天然之解,力欲增前人之所未备,而不知愈精工则愈凡近也乎! 夫此四唐者,详其轨辙则然,而要非所以论于诗之外也。 夫诗之体莫悉于唐,而唐莫美于初盛。自武德而景龙者,初也; 自开元而至德者,盛也,大历之半割之矣。初则由华而渐敛,以态韵胜; 盛则由敛而大舒,以风骨胜。然其所遘之变渐多,而用亦益以渐广。……其余者,若元和、会昌为中,中可录也; 会昌降为晚,晚可采也。不然,吾惧操觚者之有后言也。 六朝之末,衰飒甚矣,然其偶俪颇切,音响稍谐。一变而雄,遂为唐始; 再加整栗,便成沈、宋。人知沈、宋律家正宗,不知其权舆于三谢,橐钥于陈隋也。诗至大历,高、岑、王、李之徒,号为已盛。然才情所发,偶与境会,了不自知其墮者。如“到来函谷愁中月,归去蟠溪梦里山”、“鸿雁不堪愁里听,云山况是客中过”、“草色全经细雨湿,花枝欲动春风寒”,非不佳致,隐隐逗漏钱、刘出来。至“百年强半仕三已,五亩就荒天一涯”,便是长庆以后手段。吾故曰: 衰中有盛,盛中有衰,各含机藏隙。盛者得衰而变之,功在创始; 衰者自盛而沿之,弊由趣下。又曰: 胜国之败材,乃兴邦之隆幹; 熙朝之佚事,即衰世之危端。此虽人力,自是天地间阴阳剥复之妙。 唐律由初而盛,由盛而中,由中而晚,时代声调,故自必不可同。然亦有初而逗盛,盛而逗中,中而逗晚者。何则?逗者,变之渐也,非逗,故无由变。如诗之有变风变雅,便是《离骚》远祖。子美七言律之有拗体,其犹变风变雅乎?唐律之由盛而中,极是盛衰之介。然王维、钱起,实相倡酬。子美全集,半是大历以后。其间逗漏,实有可言,聊指一二。如右丞“明到衡山”篇,嘉州“函谷”“磻溪”句,隐隐钱、刘、卢、李间矣。至于大历十才子,其间岂无盛唐之句?盖声气犹未相隔也。学者固当严于格调,然必谓盛唐人无一语落中,中唐人无一语入盛,则亦固哉其言诗矣。 齐梁陈隋五言古,唐律诗之未成者; 七言古,唐歌行之未成者。王、卢出,而歌行咸中矩度矣; 沈、宋出,而近体悉协宫商矣。至高、岑,而后有气; 王、孟,而后有韵; 李、杜,而后入化。 王、杨、卢、骆以词胜,沈、宋、陈、杜以格胜,高、岑、王、孟以韵胜。词胜而后有格,格胜而后有韵,自然之理也。 予读唐人诗,叹前后作者交相困。前人之困类剥笋,力去数层,仅足攻肤壳,而佳境乃在后; 后人之困类披沙,先至者捷攫精镠以去,而后特崎岖瓦砾间,拾剩宝自雄。开元大家,独踞前后之会而夺其胜。翻意之夷者使沉,翻词之木者使粲 ,翻格之滞者使动。沉矣,粲矣,且动矣,更谁翻哉? 止留一尖脆僻崄之径以遗后,而后起者亦宁尖脆宁僻崄,而断不肯为初盛优孟,于是一代之风气遂日迁而不穷。 唐以诗名一代,而统分为四: 太宗、王、魏诸人首开草昧之风,而陈子昂特以澹古雄健振一代之势,杜审言、沈佺期、宋之问、张说、张九龄,亦各全浑厚之气于音节疏畅之中。盛唐稍著弘亮,储光羲、王维、孟浩然之清逸,王昌龄、高适之闲远,常建、岑参、李颀之秀拔,李白之朗卓,元结之奥曲,咸殊绝众伦。而杜甫独以雄浑高古,自成一家,可以为史,可以为疏,其言时事最求悚切,不愧古诗人之义,亦诗之仅有者也。中唐弥矜琢炼,刘长卿以古朴开宗,韦应物、钱起之隽迈,卢纶、顾况、刘禹锡之扬厉,及元、白唱和之作,韩、柳古风之体,张籍、贾岛、孟郊之清刻,李贺之怪险,是其最也。晚唐体愈雕缕,杜牧高爽欲追老杜,温、李西昆之体婉丽自喜,皮、陆鹿门诸章往往超胜。 三唐风尚,人工篇什,各思自见,故不复模古。陈隋靡习,太宗已以清丽振之矣。陈子昂、张九龄,以公幹之体,自摅怀抱,李白所宗也。元结、苏涣,加以排宕,斯五言之善者乎! 刘希夷学梁简文,而超逸绝伦,居然青出。王维继之以烟霞,唐诗之逸,遂成芳秀。张若虚 《春江篇》,直用 《西洲》格调,孤篇横绝,竟为大家。李贺、商隐,挹其鲜润;宋词元诗,尽其支流:宫体之巨澜也。杜甫歌行,自称鲍、庾,加以时事,大作波涛,咫尺万里,非虚夸矣。五言唯 《北征》(近)蔡女,足称雄杰,他盖平平,无异时贤。韩愈并推李、杜,而实专于杜,但袭粗迹,故成枯犷。卢仝、刘叉,得汉谣之恢奇。孟郊瘦刻,赵壹、程晓之支派。白居易歌行,纯似弹词,《焦仲卿诗》所滥觞也;五言纯以白描,出于高彪、应璩,多令人厌,无文故也。储光羲学陶,屈侠气于田家,后人妄以柳、韦配之,殊非其类。应物《郡斋忆山中》诗,淡远浅妙,亦从陶出; 他不称是,非名家也。读唐诗宜博以充其气,唯五言不须用工,泛览而已。歌行律体,是其擅场。虽各有本原,当观其变化尔。 唐初诗文,与隋代同,制句切响,言务纤密,虽雅法六朝,然卑靡之音,于焉尽革。四杰继兴,文体益恢,诗音益谐。自是以降,虽文有工拙,然俳四俪六,益趋浅弱。惟李、杜古赋,词句质素,张、陆奏章,析理通明,唐代文人,瞠乎后矣。昌黎崛起北陲,易偶为奇,语重句奇,闳中肆外,其魄力之雄,直追秦汉; 虽模拟之习未除,然起衰之功不可没也。习之、持正、可之,咸奉韩文为圭臬,古质浑雄,唐代罕伦。子厚与昌黎齐名,然栖身湘粤,偶有所作,咸则 《庄》、《骚》,谓非土地使然与? 若贞观以后,诗律日严,然宋、沈之诗,以严凝之骨,饰流丽之词,颂扬休明,渊乎盛世之音。中唐以降,诗分南北。少陵、昌黎,体峻词雄,有黄钟大吕之音; 若夫高适、常建、崔颢、李颀,诗带边音,粗厉猛起; 张籍、孟郊、贾岛、卢仝,思苦语奇,缒幽凿险: 皆北方之诗也。太白之诗,才思横溢,旨近苏、张 (乐府则出楚词);温、李之诗,缘情托兴,谊符《楚骚》; 储、孟之诗,清言霄屑,源出道家: 皆南方之诗也。晚唐以还,诗趋纤巧,拾六代之唾余,自郐以下,无足观矣。 初唐四子,并学齐梁,而气质自高,转有似于鲍明远。王维诸人,犹袭余风。张九龄、陈子昂始为建安。李、杜极其变,衍为长歌,其声调亦兼有诸谢、庾、鲍之长。刘长卿、韦应物等,或尚冲淡,或尚质实,乃渐易建安齐梁之貌,成为唐人创体。至大历十才子,复寻其旧。其时又当子美晚年,建安一体犹有作者,而顾况、李益、王建诸人皆无所偏废。至元和间,韩、柳以复古自任,然古诗非复建安之旧,特盛唐子美之遗,此其一体也。长吉宗太白,参以 《离骚》,奇诡瑰丽,此又一体也。微之上溯初唐,远宗郭、左,绮丽稹密,过于齐梁,此又一体也。居易取法韦、刘,务为平淡,间效齐梁,亦类王维,此又一体也。至晚唐诸家,不复师古,仅取以上数体为宗,或者不屑依傍,独取法乎大历、元和之.先,然所造得中,亦不期合于元和诸体。中驷下材,转形竭蹶; 郊寒岛瘦,乃流于艰僻。至五代,取法温、李,流为香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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