减字木兰花

中秋前一日，从赵子坚索酒

春前雪夜，醉玉峥嵘花上下。几许悲欢？明夜秋河转玉盘。高楼远笛，光到东峰横眼碧。招我吟魂，教卷澄江入酒尊。

小序简要介绍了作词缘起：中秋佳节将至，听说友人赵子坚有好酒，于是特意往访索要。归来后即命笔写下了这首词。

全词的中心是饮酒，同时又扣住中秋这一特定的佳节。起句便与赵子坚叙旧，忆及去年冬天某个雪夜，他们曾交盏痛饮于梅花丛中。醉玉，指醉汉的身躯。《世说新语·容止》:“嵇叔夜(康)之为人也，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崩。”峥嵘，原是形容山势高低耸立，此处借以比喻醉酒后二人摇晃着身躯矗立在那里。花上下，从醉人眼中写出，极有情趣。梅花自己是不会上下摇晃的，但词人喝醉了酒，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又颓然跌坐下去；挣扎着抬起头，又无力歪倒一旁：醉眼迷离之中，似乎不是自己在动，而是梅花在上下起舞。杜甫《醉时歌》:“清夜沉沉动春酌，灯前细雨檐花落。”这是醉中幻觉。辛弃疾《西江月》:“昨夜松边醉倒，问松我醉何如？只疑松动要来扶，以手推松曰去！”这也是醉中幻觉。蔡松年所描绘的雪夜醉酒图，与杜诗、辛词有异曲同工之妙，不仅可爱可笑，而且极为清雅：有皎洁的积雪，有雪中梅花，夜半开宴，二人对饮，这些都是令人难以忘怀的。“几许悲欢？明夜秋河转玉盘。”转眼春去夏来，夏去秋至，各自经历了多少悲欢离合，明月又将团圆。明夜，明天夜晚，扣词序“中秋前一日”。秋河，指银河。“几许悲欢”,暗用苏轼《水调歌头》中的“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而“明夜秋河转玉盘”一句则是明用苏轼另一首词《阳关曲·中秋作》之“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词人从过去说到眼前，从饮酒转到中秋，从对友谊的品味过渡为对岁时流逝的喟叹。四句即写遍中秋与饮酒二事。过片承上片歇拍，仍写今夜之事。词人日间已得美酒，夜来庭中赏月，所闻是远处高楼传来的笛声，所见是银河横亘，玉盘一样的圆月冉冉升起，终于转到山峰这边，深碧的山色竟然在月光之下清晰可辨，横贯眼前。词人不禁畅想：这悠扬的笛声分明是在召唤我的诗魂，让那如练的江水尽数化为美酒，泻入酒杯中！全词以酒徒的狂想结束，抒发了对生活的热爱和对中秋佳节的渴望，也曲折地表现了词人对自己向友人索酒这件事的调侃和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