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狗的江湖

大概是工作忙到空虚，心血来潮，收养了两只狗。第一只狗是姐姐从校友那儿领养的，取名“来福”，多好，一听就是狗的名字。刚接回家时还不到一个月大，雪白软糯的一小团，像小猫一样乖巧。谁知时过境迁，逐渐出落成肥头大耳猪猡一般，每次我吃饭时，都用鼻子来拱。
　　看它渐渐长大，白天总被圈在屋子里好生无聊，想给它找个伴儿，于是加了一个领养流浪狗的微信群，正好一只小黑母狗找领养家庭。我踊跃报名，组织里的爱心人士一番打听：做什么工作的，准备在哪儿养，得一直照顾，并且接受定期回访，不能中途抛弃。我老实作答，是养在公司宿舍的，不过宿舍在一个农场，出门就是广阔草坪，可以自由奔跑。“一定会好好照顾一辈子的！”跟我对象都没表过这样的忠心。
　　不料爱心人士撇撇嘴：“不好意思，没有固定住房，不可以。”
　　我惊：“将来如果搬出去住也会带狗一起走的。”

　　“不好意思，不可以。”
　　高冷美女不给妄图高攀的追求者一点余地。
　　心疼地抱住来福，跟着没房的主人，倒不觉得受委屈，吃这么胖。
　　后来农场一个小伙子在村里捡了一只别人遗弃的黑白花卷毛狗，大概三四个月大。前两天新鲜，还多愁善感地发状态：“还没下班，狗还在家里等我。”结果养了两天，嫌弃狗毛掉得太多，又太黏人，把狗给了我，取了个跟来福相称的名字：旺财，终于儿女双全。这名字被领导亲戚极力称赞：“都是跟发财有关的！以前我外甥养的狗也叫旺财，之后他家就发了！”商业世界，致富光荣。
　　带着去打疫苗，医生伸手去跟旺财握手，实行人的礼节，没想到旺财居然配合地伸出爪，医生开心地赞美：“真聪明！”转身向来福伸出手，来福每日只是例行狗事，草丛中撒野、四处撒尿圈地，哪里晓得人的礼仪，瞪着大眼不明所以，被嫌弃。
　　然而来福也有被欣赏的时候。旺财见人很亲近，每次有人喊它名字，它都会躺在地上，露出粉红色的肚皮，任人抚摸一番。这不设防的友好，真是令人羡慕。而来福虽体重如猪，却胆小如鼠，每次有人靠近，它肥硕腰身一甩，急急躲开。一次牵着来福出去遛弯，农场大妈看到来福，大概想起了自己的育儿经，对它赞不绝口：“这只狗比那只好了！那只看着傻呆呆的，誰叫都过去，这只就知道躲开，不搭理陌生人。”然而我遛完来福，又牵旺财出来，大妈面露窘态，仿佛刚才说坏话被旺财听去一般。
　　后来搬离了农场，住在居民小区里，早晚遛狗，能碰见不少狗朋狗友。一天早晨，碰见一个外国姑娘遛狗，小狗见到来福和旺财，扑闹得很欢，玩儿了一阵。眼看再不回家，上班就要迟到，我只好上前把来福和旺财扑住。外国姑娘正捧着手机美滋滋地给欢腾的狗仔录像，见状忙不迭收起手机，抱起自己的狗，口中振振有词：“他们不喜欢你，他们听不懂你。”独在异乡，就连眼中的狗都是不被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