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赵孟頫《虞美人·浙江舟中作》原文赏析

(元)赵孟頫

虞美人·浙江舟中作

潮生潮落何时了，一断送行人老。消沉万古意无穷，尽在长空、淡淡飞鸟中。海门几点青山小，望极烟波渺。何当驾我以长风，便欲乘桴、浮到日华东。

赵孟頫是宋朝宗室子弟，宋太祖赵匡胤第十一世孙。宋亡后，为行台御史程钜夫推荐仕元，甚得元世祖忽必烈器重，历任兵部郎中、集贤殿直学士，济南路总管府同知、江浙行省儒学提举、翰林院侍讲学士等职，又以诗书画冠绝当世，可谓“荣极两朝，名满四海”。然而，他以亡宋的“帝王苗裔”而改仕新朝，这种特殊的身世使他心中始终埋藏着“丧失气节”的耻辱之感，且诗文中多有流露。

这首词是他晚岁任江浙行省儒学提举时所作。南唐亡国之君李煜《虞美人》词首句云“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孟有意访用其格，以暗示他与李后主有着同样的黍离之悲，亡国之痛。大凡作词，起句最忌空泛，落笔当须见所咏之意，以笼罩全篇；又须戒俗套，力求警策，有提纲挈领之妙。“潮生潮落”是舟行江上的亲历之景，又含有无垠的人世沧桑之叹。“逝者如斯”，诗人也正如这江上孤舟，随着世事变迁的波涛飘荡颠波，渐入老境，惆怅悒郁，而又无可奈何。过拍三句，递转排荡，融情入境。面对浩茫无垠的时空，人生短暂和渺小的感慨，自古以来，就萦绕在人们的心头，无法排遣，令人消沉。独立舟头，眺望着香杏飞鸟消失在淡淡长空之中，词人的万千忧思，全都寄寓在此情此景中了。

上片写飘泊无依的失落之感，可以说词尽意极。但结句融情入景，水穷云起，暗启下片。

过片紧承上结，写望中之景。飞鸟消失了，呈现在目光中的是海岸上的几点青山和一片浩渺的烟波。“海门几点青山小，望极烟波渺”。“小”字、“极”字，状远望之情景，工致传神。结尾三句，又将词意宕开，开辟一种新的境界。浩渺的大海，给了词人强烈的诱惑和激情，使他渴望着能从现实世界的困窘压抑中解脱出来，获得精神上的自由。“何当驾我以长风”句暗用南朝宋宗慤“乘长风破万里浪”语，见《南史·宗慤传》。后二句则暗用孔子“道不行，乘桴浮于海”语，见《论语·公冶长》。两皆熟事，然而用得贴切自然，毫无陈腐之嫌，表现了作者的胸襟气度。

一般说来，小词以含蓄婉转为尚。但这首词的结句却作决绝之语，有排荡之势，遂于悒郁悲怆中透露出一种奇逸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