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 | 作法 |
释义 | 作法古乐府命题皆有主意,后之人用乐府为题者,直当代其人而措词,如《公无渡河》须作妻止其夫之词,太白辈或失之,唯退之《琴操》得体。 自齐梁以来,诗人作乐府《子夜四时歌》之类,每以前句比兴引喻,而后句实言以证之。至唐张祜、李商隐、温庭筠、陆龟蒙,亦多此体,或四句皆然。 乐府篇法: 张籍为第一,王建近体次之,长吉虚妄不必效,岑参有气,惜语硬,又次之。张、王最古。上格如《焦仲卿》、《木兰词》、《羽林郎》、《霍家奴》、《三妇词》、《大垂手》、《小垂手》等篇,皆为绝唱。李太白乐府,气语皆自此中来,不可不知也。要诀在于反本题结,如《山农词》,结却曰“西江贾客珠百斛,船中养犬多食肉”是也。又有含蓄不发结者。又有截断顿然结者,如“君不见蜀葵花”是也。 乐府往往叙事,故与诗殊。盖叙事迟缓,则冗不精。“翩翩堂前燕”,叠字极促乃佳。阮瑀“驾出北郭门”,视《孤儿行》太缓弱,不逮矣。 乐府中有“妃呼豨”、“伊阿那”诸语,本自亡义,但补乐中之音。 亦有叠本语, 如曰“贱妾与君共𫘪糜, 共𫘪靡”之类是也。 拟古乐府,如 《郊祀》、《房中》,须极古雅,发以峭峻。《铙歌》 诸曲,勿便可解,勿遂不可解,须斟酌浅深质文之间。汉魏之辞,务寻古色。《相和》、《瑟曲》诸小调,系北朝者,勿使胜质; 齐梁以后,勿使胜文。近事毋俗,近情毋纤。拙不露态,巧不露痕。宁近无远,宁朴无虚。有分格,有来委,有实境。一涉议论,便是鬼道。 吾向者妄谓乐府发自性情,规沿风雅,大篇贵朴,天然浑成,小语虽巧,勿离本色。以故于李宾之拟古乐府,病其太涉议论,遇尔抑剪,以为十不得一。自今观之,亦何可少?夫其奇旨创造,名语叠出,纵不可被之管弦,自是天地间一种文字。若使字字求谐于《房中》、《铙吹》之调,取其声语断烂者而模仿之,以为乐府在是,毋亦西子之颦、邯郸之步而已。 乐府三言须模仿《郊祀》,裁其峻峭,剂以和平。四言当拟则 《房中》,加以舂容,畅其体制。五言熟习 《相和》诸篇,愈近愈工,无流艰涩。七言间效《铙歌》诸作,愈高愈雅,毋堕卑陬。五言律绝步骤齐梁,不得与古体异。七言律绝宗唐初盛,不得与近体同。此乐府之大法也。 取乐府之格于两汉,取乐府之材于三曹,以三曹语入两汉调,而浑融无迹,会于《骚》、《雅》。噫! 未易言也。 诗与文判不相入,乐府乃时近之。《安世歌》多用实字,如“慈”、“孝”、“肃”、“雍”之类,语之近文者也。《鼓吹曲》多用虚字,如“者”、“哉”、“而”、“以”之类,句之近文者也。《相和》诸曲,《雁门》、《折杨柳》等篇,则纯是文词,去诗反远矣。 《郊祀》用实字,愈实愈典; 《铙歌》用虚字,愈虚愈奇。皆妙于用文者也,而源流实本《三百篇》。盖《雅》《颂》语多典实,虚字助语,则全《诗》所同,但《铙歌》下得更奇耳。 乐府大篇必仿汉魏,小言间取六朝,近体旁参唐律。用本题事而不失本曲调,上也; 调不失而题小舛,次也; 题甚合而调或乖,则失之千里矣。 乐府长短句,体亦多出 《离骚》,而辞大不类。乐府入俗语则工,《离骚》入俗字则拙。如“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句格大同,工拙千里。盖 《榜枻》 实风谣类,非《骚》 本色也。 诗不易作者五言古,尤不易作者古乐府。然乐府贵得其意。不得其意,虽极意临摹,终篇剿袭,一字失之,犹为千里; 得其意,则信手拈来,纵横布置,弥不合节。正禅家所谓悟也,然殊不易言矣。 夫乐府本词多平典,晋魏宋齐乐府取奏,多聱牙不可通。盖乐人采诗合乐,不合宫商者,增损其文,或有声无文,声词混填,至有不可通者,皆乐工所为,非本诗如此也。汉代歌谣,承《离骚》之后,故多奇语。魏武文体,悲凉慷慨,与诗人不同,然史志所称,自有平美者,其体亦不一。如班婕妤《团扇》,乐府也。“青青河畔草”,乐府也。《文选注》引古诗多云枚乘乐府,则 《十九首》亦乐府也。伯敬承于鳞之后,遂谓奇诡聱牙者为乐府,平美者为诗。其评诗至云某篇某句似乐府,乐府某篇某句似诗,谬之极矣。 文人赋乐府古题,或不与本词相应,吴兢讥之,此不足以为嫌,唐人歌行皆如此。盖诗人寓兴,文无定例,率随所感。吴兢史才,长于考证,昧于文外比兴之旨,其言若此,有似鼓瑟者之记其柱也。必如所云,则乐府之文,所谓床上安床,屋上架屋,古人已具,何烦赘剩耶? 又乐府采诗以配声律,出于伶人增损并合,剪截改窜亦多,自不应题目,岂可以为例也? 乐府自乐府,歌谣自歌谣,不相蒙也。乐府不特另具风神,而亦具有体格。古今之拟乐府者,皆东家施捧心伎俩也。《雅》《颂》为乐府之原。西汉以来,如《安世房中歌》、《郊祀》十九章、《铙歌》十八曲,不唯音节不传,而字句亦多鲁鱼失传,然其辞之古穆精奇,迥乎神笔,岂操觚家效颦所可施? 无论近代,即魏晋而降,如缪袭《鼓歌曲》、陈思王《鼙舞歌》、 晋之《白》《拂翔》等歌, 亦岂仿佛其万一乎? 至唐世法部如《伊》、《凉》、《甘州》之属,多采名辈绝句,其中音节,今亦不传。然而歌谣者,古逸也; 乐府者,正乐也。不只神妙天然,而叶应律吕,非可骋辞纵臆为之者。 乐府之异于诗者,往往叙事。诗贵温裕纯雅,乐府贵遒深劲绝,又其不同也。“乌生八九子”、《东门行》等篇,如淮南小山之赋,气韵峻绝,但可为孟德道之,王、刘文学辈,皆当内手矣。如曹公之 《短歌行》、子建之“来日大难”,皆独步千古。句法如《铙歌》之“临高台以轩”、“江有香草目以兰”、“黄鹄高飞离哉翻”等句,皆工美可宗。降而六朝,工拙之间,相去无几,顿自殊绝。至唐人多与诗无别。惟张籍、王建犹能近古,而气象虽别,亦可宗也。 古乐府立题,必因一事,如《琴操》亦然。后人拟作者众,多借发己意。 凡不可唱,非乐府也。如唐人绝句,今已无能唱者,况汉词乎! 无其实,何必拟作? 后人摹仿他声调,如照《内则》做八珍, 作料火候俱不是, 未必可食。 拟乐府甚难,须令音调节奏用古人之遗法,情事委曲写自己之悃愫,方妙。 孙月峰云:“乐府贵俚。”亦不尽然。如汉代《房中》诸曲,博奥尔雅,岂得云“俚”乎?唯民谣里唱时有之,然亦须炼到。 乐府主于痛快淋漓,若以闷木不尽言为上,先不知古今之变已。 乐府之妙,全在繁音促节,其来于于,其去徐徐,往往于回翔曲折处感人,是即依永和声之遗意也。齐梁以来,多以对偶行之,而又限以八句,岂复有咏歌嗟叹之意耶? 乐府宁朴毋巧,宁疏毋炼。张籍《短歌行》云:“菖蒲花开月常满”,伤于巧也。无名氏《木兰诗》云:“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后人疑为韦元甫假托,伤于炼也。古乐府声律,唐人已失,试看李太白所拟,篇幅之短长,音节之高下,无一与古人合者,然自乐府神理,非古诗也。明李于鳞句摹字拟,并其不可句读者追从之,那得不受人讥弹? 乐府不传久矣,历朝纷纷聚讼,究亦不知何说近是。李、杜偶为之,皆以现事借乐府题目,不另立名色,即杂于歌行中,最是。若只就题面演说,则了无意味,可以不作。张、王、铁崖皆不能近古,成其为张、王、铁崖之歌行诗可耳。自尤西堂有《明史百首》,后之作者日众。 作乐府须音节古,词意古,神味气骨无一不古,方许问鼎。使才力不得,逞书卷不得,斗笔锋、矜巧思一并不得。太袭古人,是沧溟辈之优孟衣冠; 太离古人,是禅家辟支外道矣。必也能如哪吒之拆肉还母,拆骨还父,另由莲花化身,始是真正法身,非色身也。如此则上契佛心,立跻圣域,其庶几乎? 乐之所起,雷出地,风过箫,发于天籁,无容心焉,而乐府之所尚可知。 乐府声律居最要,而意境即次之,尤须意境与声律相称,乃为当行。 乐府是代字诀,故须先得古人本意; 然使不能自寓怀抱,又未免为无病而呻吟。 乐府易不得,难不得。深于此事者,能使豪杰起舞,愚夫愚妇解颐,其神妙不可思议。 乐府调有疾徐,韵有疏数。大抵徐疏在前,疾数在后者,常也; 若变者,又当心知其意焉。 古题乐府要超,新题乐府要稳。如太白可谓超,香山可谓稳。 历溯汉魏以迄三唐,乐府愈变愈多,而其类有三种: 依古题,拟古作,一也,如历代《战城南》必言兵阵是矣; 用古题,写时事,二也,如曹操之《薤露》乃述董卓是矣; 不依古题,自作乐府,如少陵之《无家别》等作,及元、白 《新乐府》是矣。至其中四言、五言、七言、杂言,纷然并出。《枯鱼》等作,则五言绝句也; 《挟琴》等作,则七言绝句也; 《梅花落》、《卢家少妇》,则五言律、七言律也。乐府既无定式,安必音调之悉合乎?历代论诗家或以多叙事者为乐府,不知古诗如《焦仲卿》,何尝不多叙事乎? 又或以繁音促节为乐府,及细按诸乐府,有沉有放,有疾有徐,繁音促节,固是一调,然不足以尽之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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