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也要钱

唐三藏西天取经^①,到了雷音寺^②,师徒三人，见了佛。佛分付弟子管待了与他真经。迦叶长者^③苦苦索要常例。唐三藏无奈，只得将唐天子赐的紫金钵盂^④与了他。猪八戒好生不忿，回去禀称：“迦叶长者索要常例，受了个金钵盂。”羞的长者脸皮皱了。佛说：“佛家弟子也要穿衣吃饭。向时舍卫国赵长者请众弟子下山，将此经诵了一遍，讨得了三斗三升麦粒黄金。你那钵盂有多少金子，也在话下？”说的个猪八戒好似箭穿了雁嘴，恼恨恨的走出来，说道：“逐日家^⑤要见活佛，元来也是要钱的。”唐三藏说：“徒弟不要烦恼，我们回去，少不得也替人家诵经。”《赞》曰：列宿之中有天钱星^⑥。道书言： “牵牛娶织女，借天帝钱二万，久不还，被驱在营室^⑦。”天也爱钱， 况于人乎？佛果无诳语也^⑧。

——《笑赞》

【注释】
①唐三藏：即玄奘和尚，原姓陈，唐太宗皇帝赐做御弟三藏，指唐为姓，于是称唐三藏，又名唐僧。与下文猪八戒同为《西游记》中主要人物。②雷音寺：据《西游记》描写，此寺在大西天的天竺国，如来佛即住在此处。③迦叶长者：长(zhang)者，尊称。迦叶，是摩诃迦叶波的省略，他是释迦牟尼十大弟子之一。这里只是寓言中虚构形象。历史上的迦叶以严格遵守“十二头陀行”(戒律规定的苦行)著称，称头陀行第一。④钵盂：僧徒化斋用的食具。⑤逐日家：每天。⑥列宿：指二十八宿。天钱星：据《步天歌》(唐代王希明著),危宿(xiu)——二十八宿之一——有天钱星官。天钱星实为一星名，这里寓言作者就字面意义生发。⑦牵牛：牵牛星，又叫牛郎。织女，指织女星。民间从两星名演化出神话故事。说织女是天帝孙女，其职为织云锦，自嫁与河西牛郎后，织锦中断。天帝大怒，责令与牛郎分离，每年只准于七夕相会一次。营室：星宿名，即室宿。⑧这句意为：佛确实不说谎话。佛教各派制定的戒律中都有“妄语戒”——所谓“出家人不打诳语”,这里用作反语。
【解说】
这则寓言仅仅是讽刺佛教的虚伪抑或堕落的吗？不见得。明代嘉靖、万历年间，手工业、商业发展非常迅速。随着工商业的发展，以金钱为核心的浪潮对传统社会形成冲击。从《金瓶梅》中西门庆这个形象上，可见金钱的力量。西门庆在捐款助修永福寺后说：“咱闻那佛祖西天，也只不过要黄金铺地，阴司十殿，也要些楮镪营求，咱只消尽这家私，广为善事，就使强奸了嫦娥，和奸了织女，拐了许飞琼，盗了西王母的女儿，也不减我泼天富贵。”(第五十七回)富商的财富引得官府眼红，而富商也需要官府的支持，于是贿赂、巧取豪夺之事不断，社会风气日坏。一般士人，唯金钱是图——“和尚”也就难于安分守己，要起“手续费”来。这并不难体会。八十年代商品经济发展，社会关系中金钱的地位不也日见突出吗？进医院看病，要送礼；工作调动，要送礼；不用说经济生产部门的采购供销了……这不正是“和尚”要手续费了吗？这则寓言实在可以作一面镜子，让我们今天照照。
【相关名言】
把金钱当上帝，金钱就会像魔鬼一样来整治你。

——英国·菲尔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