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凭你在千种形式里隐身

〔德国〕 歌德

任凭你在千种形式里隐身，

可是，最亲爱的，我立即认识你；

任凭你蒙上魔术的纱巾，

最在眼前的，我立即认识你。

看扁柏最纯洁的青春的耸立，

最身材窈窕的，我立即认识你；

看河渠明澈波纹涟漪。

最妩媚的，我能够认识你。

若是喷泉高高地喷射四散，

最善于嬉戏的，我多么快乐认识你！

若是云彩的形体千变万幻，

最多种多样的，在那里我认识你。

看花纱蒙盖的草原地毯，

最星光灿烂的，我美好地认识你；

千条枝蔓的缠藤向周围伸展，

啊，拥抱一切的，这里我认识你。

若是在山上晨曦明耀，

愉悦一切的，我立即欢迎你；

于是睛朗的天空把大地笼罩，

最开扩心胸的，我就呼吸你。

我外在和内在的感性所认识的，

你感化一切的，我认识都由于你；

若是我呼唤真主的一百个圣名，

每个圣名都响应一个名称为了你。

(冯至 译)

1914年9月，歌德在法兰克福附近的格伯密尔镇银行家、市参议员维尔迈尔家中做客，结识了维尔迈尔的妻子、舞蹈演员玛丽雅娜·维尔迈尔。这个聪颖热情的女人激起了歌德的爱恋，这爱像他在1772年在魏茨拉城遇见夏绿蒂那样强烈。但歌德当时已65岁，玛丽雅娜30岁，歌德知道这爱带来的不仅是幸福，更多的却是痛苦。他明白自己的社会责任，终于让自己的理智战胜了感情。组诗《苏莱卡之书》就是这段恋情的产物，《任凭你在千种形式里隐身》是《苏莱卡之书》中的名篇。

这首诗共六节，抒发了诗人对所爱之人的热情、炽烈、真挚的爱情。

第一节，诗人开门见山地向爱人和读者宣告：“任凭你在千种形式里隐身，可是，最亲爱的，我立即认识你。”可见这种爱是多么深远，任凭爱人以什么形式来隐藏自己，可她一出现在诗人眼前，就会立即被诗人认出来。诗人对爱人的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竟是这样熟悉，以至“任凭你蒙上魔术的纱巾”也会认出她来。这一节是全诗的总起，交代了诗人对爱人的音容笑貌的熟悉爱恋之深，爱人以怎样的纱巾来隐藏也遮蔽不了诗人火热、锐利的眼光。

既然爱人以何种形式来隐身都可以认出来，那么究竟以什么来隐身，隐身于何处呢？第二节以后叙述了爱人的隐身形式。“看扁柏最纯结的青春的耸立”，青春，美丽的爱人身材有如柏树一样亭亭玉立于众人之中，不用细致地去寻找，见到那“身材最窈窕的”，便知是自己的爱人。诗人看到明澈的河渠，波纹涟漪，有着这般明亮澄澈，妩媚动人的眼神的，只有自己的爱人。这一节叙述了诗人爱人的年轻，漂亮。

第三节，我们又了解到那女子的活泼可爱，在高高喷射的喷泉下，有很多人在嬉戏、打闹，而其中最活泼最好动的就是她，诗人也为这种欢快的气氛感染了。接下来诗人以自豪的口吻说道，云彩的形体是千变万幻的，可是爱人的隐形却是千变万化，比云彩更多种多样的。而且诗人可以立即认识爱人的隐身。

在第四节中，诗人为我们描绘了一幅美好的图画。无数美丽的鲜花像纱巾一样盖在草地上，像是一层多彩的地毯。这种景色已经很美了，可是当爱人出现时，周围的一切都暗然失色了，唯有她“最星光灿烂”，一下子就可以认出来。诗人见到千条枝蔓的缠藤向四周伸展，啊，这是爱人的双臂。爱人张开双臂拥抱诗人，拥抱一切，整个世界都处于她的拥抱之中，诗人置身于此，感到了无比的幸福。

第五节开始，爱人的形象升华了。诗人又描绘了一幅理想中的图画，山顶上晨曦照耀一切，天地之间一片光明。一切都感到无比的愉快和惬意。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爱人的力量。诗人置身于这种和谐的环境之中，感到心胸开扩，爱人就是隐身于周围的无比美好影物化身。吸进内心，感到内心的舒畅；置身其中，则感到了周身的愉悦。

第六节即最末一节，揭示了全诗的主题思想，爱人的形象更加光辉和高大，诗人“外在和内在的感性所认识的”都受到爱人的感化。诗人所有的感性认识都感到了爱人的存在，可以说无处不在。最后一句“若是我呼唤真主的一百个圣名，每个圣名都响应一个名称为了你。”真主是无形的，怎样呼唤也不会作回答的。而这里诗人认为，因为有了爱人，真主才会对他的呼唤作出响应，可见爱人的感召力多么大。这也说明了诗人眼中的爱人是纯洁无瑕，尽善尽美的。

这首优美的诗写作上联想丰富、奇特，比喻精妙。每一节在叙述上都分为两个分句，全篇诗则通过反复吟咏，一唱三叹，真诚、深情地表达了爱人对爱人的深切爱恋，是歌德爱情诗的名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