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 | 五律 |
释义 | 五律律体之兴,虽自唐始,盖由梁陈以来俪句之渐也。梁元帝五言八句已近律体,庾肩吾《除夕》律体工密,徐陵、庾信对偶精切,律调尤近。唐初工之者众。王、杨、卢、骆四君子以俪句相尚,美丽相矜,终未脱陈隋之气习。神龙以后,陈、杜、沈、宋、 苏、 李峤、 二张说、 九龄之流, 相与继述, 而此体始盛,亦时君之好尚矣。凡四时游幸,诸文臣学士给翔麟马以从,或在禁掖,或出离宫,或幸戚里,或游葡萄园、登慈恩塔,或渭水祓除、骊山赐浴,即有燕会,天子倡之,群臣皆属和。由是海内词场翕然相习,故其声调格律易于同似,其得兴象高远者亦寡矣。 盛唐律句之妙者,李翰林气象雄逸,孟襄阳兴致清远,王右丞词意雅秀,岑嘉州造语奇峻,高常侍骨格浑厚,皆开元、天宝以来名家。……杜公律法变化尤高,难以句摘。如“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等,世称之久矣。 中唐作者尤多,气亦少下。若刘、钱、韦、郎数公,颇绍前诸家。次则皇甫、司空、卢、李、耿、韩以尽乎大历诸贤,声律尤近。降及贞元以后,戎昱、李益、戴叔伦、张籍、张祜之流,无足多得。其有合作者,遗韵尚在,犹可以继述盛时。 元和以还,律体多变。贾岛、姚合思致清苦,许浑、李商隐对偶精密,李频、马戴后来,兴致超迈时人。之数子者,意义、格律犹有取焉。……开成后,作者愈多,而声律愈微。 五言律体,兆自梁陈。唐初四子,靡缛相矜,时或拗涩,未堪正始。神龙以还,卓然成调。沈、宋、苏、李,合轨于先; 王、孟、高、岑,并驰于后。新制迭出,古体攸分,实词章改变之大机,气运推迁之一会也。 五言律体,极盛于唐,要其大端,亦有二格: 陈、杜、沈、宋,典丽精工; 王、孟、储、韦,清空闲远,此其概也。然右丞赠送诸什,往往阑入高、岑。鹿门、苏州,虽自成趣,终非大手。太白风华逸宕,特过诸人,而后之学者,才匪天仙,多流率易。唯工部诸作,气象嵬峨,规模宏远,当其神来境诣,错综幻化,不可端倪,千古以还,一人而已。 学五言律毋习王、杨以前,毋窥元、白以后。先取沈、宋、陈、杜、苏、李诸集,朝夕临摹,则风格高华,句法宏瞻,音节雄亮,比偶精严; 次及盛唐王、岑、孟、李,永之以风神,畅之以才气,和之以真澹,错之以清新; 然后归宿杜陵,究竟绝轨,极深研几,穷神知化: 五言律法尽矣。 大历以还,易空疏而难典赡; 景龙之际,难雅洁而易浮华。盖齐梁代降,沿袭绮靡,非大有神情,胡能荡涤? 五言律句虽起于齐梁,而绮靡衰飒,不足为法。必至初唐沈、宋,乃可为正宗耳。……扬用修酷嗜六朝,择六朝以还声韵近律者,名为“律祖”,其背戾滋甚。 五言自王、杨、卢、骆,又进而为沈、宋二公。沈、宋才力既大,造诣始纯。故其体尽整栗,语多雄丽,而气象风格大备,为律诗正宗。至此始为律诗正宗。……杜审言较沈、宋复称俊逸,而体自整栗,语自雄丽,其气象风格自在,亦是律诗正宗。 胡元瑞云:“五言律,晚唐第三四句多作一串,虽流动,往往失之轻儇; 惟沈、宋、李、王诸子,格调庄严,气象闳丽,最为可法。”愚按: 元瑞宏博,靡所不窥,惟此论似于初盛诸家未尽究心。盛唐诸公第三四句一串者最多,故其体甚圆。初唐沈、宋诸公一串者亦多,而机则不能甚活也。至于晚唐,或失之轻儇者有矣。元瑞于唐律不贵浑圆,而贵严整,故假晚唐以为戒,然初盛唐诸公全集具在,安能涂后人耳目耶? 五言之余气,始有近体。更从而立之绳墨,割生为死,则苏、李、陶、谢,剧遭劓割。其坏极于大历,而开、天之末,李颀、常建、王昌龄诸人,或矫厉为敖辟之音,.或残裂为巫鬼之词,已早破坏滨尽,乃与拾句撮字相似。其时之不昧宗风者,唯右丞、供奉、拾遗存元音于圮坠之余。储、孟、高、岑已随蜃蛤而化,况其余乎? 故五言之衰,实于盛唐,而成不可挽之势。后人顾以之为典型,取法于凉,其流何极哉! 大历以降,迄今六百余年,其能不为盛唐五言律者,唯汤临川一人。夔、旷之知,固已难矣。呜呼! 此讵可与沉酣贾岛、淫酗陈无己者道邪! 律诗盛于唐,而五言律为尤甚。神龙以后,陈、杜、沈、宋开其先,李、杜、高、岑、王、孟诸家继起,卓然名家。子美变化尤高,在牝牡骊黄之外。降而钱、刘、韦、郎,清辞妙句,令人一唱三叹。即晚唐刻画景物之作,亦足怡闲情而发幽思。始信四十字为唐人绝调,宋元明非无佳作,莫能出此范围矣。 五言四韵,自齐梁以来,已有此体,然虽讲声病,而古律未分,时多轶出。唐初气格已成,而或叶或否,未为定式。逮于沈、宋,始为划分。开元、天宝之间,元宗倡于上,燕、许、李、杜、王、孟诸人,以沉博宏丽之才,冲融高洁之度,和于下,金和玉节,情往兴来,斯为最矣。钱、刘之俦,不少杰作。建中、贞元,雕章间出。元和而后,此风遂稀。盖与运会为升降焉。大抵为此体者,选字蜚声,铢两悉称,又贵以雄浑俊逸之气行之,使声振篇中,神动简外,乃称极则。中晚非无作者,而其气体工力,相去正远。 五言律、阴铿、何逊、庾信、徐陵已开其体。唐初人研揣声音,稳顺体势,其制乃备。神龙之世,陈、杜、沈、宋,浑金璞玉,不须追琢,自然名贵。开、宝以来,李太白之明丽,王摩诘,孟浩然之自得,分道扬镳,并推极胜。杜子美独辟畦径,寓纵横排奡于整密中,故应包涵一切,终唐之世,变态虽多,无有越诸家之范围者矣。以此求之,有余师焉。 初唐五言律不用雕镂,然后人雕镂者正不能到,故曰“大巧若拙”。陈、杜、沈、宋,足以当之。 中晚五律,亦多佳制,然苍莽之气不存,所以难与前人分道。 五律至中晚,法脉渐荒,境界渐狭,徒知炼句之工拙,遂忘构局之精深。所称合作,亦不过有层次照应转折而已,求其开合跌荡、沉郁顿挫,如初盛者,百无一二。然而思深意远,气静神闲,选句能远绝夫尘嚣,立言必追求乎旨趣,断章取义,犹有风人之致焉。盖初盛则词意兼工,而中晚则瑕瑜不掩也。 五言律,初盛唐已无不备之法,少陵尤纵横尽致。然其格有浑雄、澹适二种,是在学者量力取资。澹适之作,王、孟最多。 中唐五律佳句颇多,而元气已漓矣。五言律一体,去古为近,其气尤不可漓。 自齐梁新体兴,而五律自为一种,要以超逸取致。杜少陵乃有沉着顿挫,前后照应之法。……杜所以成家者,所存诗多,而题目平易,咏景物多,恰近人情,故流俗喜传之,易于见好矣。中、晚虽殚精极思,各有其趣,未可为外人道也,故不必致力。而其选声配色之方,诗家之所同,又不待言矣。 五律须四十字字字清高,惟初唐到太白为然。老杜则无所不有矣,然自摩诘已然。老杜五律,高调似初唐者,以“国破山河在”一首为最。五律自大历以后,高调者渐少。宋人七律可追唐人,五律罕可诵者。其高者仅至晚唐而已止。盖一句只五字,又束于声律对偶,难在结响有余音,易同于排律句调。欲学初唐五律,求之于音节,须求之于用字,音节由用字出也。 自休文论诗,倡言声病; 子山有作,音调盖谐。逮至唐贤,遂成律体。拾遗、修文,结体沉雄; 延清、云卿,制句工丽,皆开元以前之杰也。盛唐以来,尤美不胜收。如王、孟之华妙精微,太白之票姚旷逸,皆能自辟蹊径,启我后人。而杜公涵盖古今,包罗万象,又非有唐一代所能限者。中唐以来,各标风格,而气已靡矣。姚惜抱谓晚唐五律有望见前人妙境者,转贤于长庆诸公,但就隽思警句而言耳。若精光浩气,则眇然不可复得。五代以还,益趋琐屑,故宋杨、刘诸公以玉溪生矫之,其弊也流于饾饤。欧阳永叔、梅圣俞代出,乃归大雅。王介甫之思深韵远,尤获我心。然伟丽变为清新,浑厚沦于馋刻,有宋一代之诗遂与唐分道扬镳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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