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间接析数

是一种借助其它修辞方法的析数。其中的数字大多失去表数作用，以整体的语言形式和别种修辞方法相结合，进行表意、抒情。所以这种析数更加生动、形象、含蓄、曲折，更带有某种情趣。
41. 胡杏不敢说话，周炳就不管三七二十一，也不管他是什么官，什么职，一口气把刚才的情形讲了一遍。(欧阳山《三家巷》)
42. 有一天，地革委来了电话，让我在招待所等待，小车要接我去谈话，原来我住在三招的时候，从郊外还能走去，现在住在城里，反而要用小车来接，这是向谁示威呢？我放下电话，不管三七二十一，徒步往地革委机关大楼走去。(西戎《在住招待所的日子里》)
43. 李勇一看，汽车真地上来了，只离他半里地远。再回头一看，爆炸组长不见了。他抱上雷，就地一倒，倒下汽车路南的低地里，爬起来，跑着，轻轻喊着爆炸组长的名字，没有应； 他跑到了漫着三寸来深的水的地边。不管三七二十一，他跑进水里。(邵子南《地雷阵》)
评析 “三七二十一”是乘法口诀，以上三例用来描述人物坚决果断的心理活动与性格。言简意赅，节奏明快，有着较好的表达效果。三例中的乘法口诀，均无表数意义，和直接析数有着明显的区别。
44. 人家吃肉，我们啃骨头，总不算犯法。逮到一个是一个，剥多少钱算多少。也不要拿出去跟看守拆账。大家六个人，不欺一个，不灭一个，二一添作五，六股六摊。只要大家肯干，什么都包在小魏一人身上。(陈白尘《小魏的江山》)
评析 “二一添作五”原是除法口诀，用二除一得0.5,即每人一半。例句用来表示有钱物大家平分，合理公道的思想，其中的数字不是实指。间接析数可以使人物语言简洁、明快、生动、活泼，更富有个性色彩。
45. 安全行车400万公里，
从东方未晓的昨天，
奔向祖国崛起的黎明。
绕过地球100圈，
却载不尽对事业的忠诚。

(陈容 《4000000》)

评析 诗人运用虚实结合的写法，使数字形象具有艺术的美感。“400万公里相当地球100圈”,换算与析数结合的方法形象地描述出安全行车的里数。既有真实具体感，又有艺术夸张的魅力，表现了汽车驾驶员对祖国建设事业的忠诚和忘我劳动的精神。
46. 乾隆五十年，在乾清宫赴千叟宴的有三千九百人。其中有一老者，一百四十一岁，乾隆以此为题出一上联：
花甲重逢，增加三七岁月，
纪晓岚稍加思索，对出下联：
古稀双庆，更多一度春秋。
构思敏捷，应对巧妙，堪称佳话。

(摘编于 《纪晓岚幽默故事》)

评析 古代60岁为“花甲”; “七十岁”为 “古稀”。“花甲重逢”是两个60岁；“古稀双庆”是两个70岁，分别加上“三七岁”(21岁)和“一度”(一岁),都是141岁，上下二联暗合141岁长者的年龄。上下两联均由析数修辞构成，语意含蓄，趣味盎然。
47. 某地主的管家到佃户家里催租，强迫佃户用好饭菜款待。他问佃户家做哪些菜？ 女主人回答说： “二十样。”开饭时，惟见一碗熟韭菜和一盘生韭菜。管家大怒，斥责女主人。女主人从容回答说： “二十样一样不少，生韭加熟韭，九 (韭) 九 (韭) 一十八，再加上盐和酱，正好二十样。”管家听了，无言以对，只好目瞪口呆。(据《笑府》改编)
评析 例句将“九”、“韭”的谐音关系，巧妙地溶进乘法和加法运算之中，得出“二十样”的准确数字，既戏谑了贪婪愚蠢的地主管家，又展现了劳动人民的聪明才智。析数方法和谐音修辞溶为一体，使得平淡的故事情趣顿生，语言益发幽默、诙谐，耐人寻味。
48. 旧历腊月二十八，我计划动身的前夕，招待所的驾驶员小卜来了，手里提着一匣点心和两瓶“白沙液”,坐到椅子上自来熟地东拉西扯地聊了起来，“您以后用车找我呀”,“您这个桌子搞上一个塑料贴面就漂亮了，这么着吧，我那儿有一块现成的，大小正合适。”“您这辆自行车该电镀了，我给您拿去……。”我满腹狐疑听着他许愿，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我们素日并没有什么来往。绕了九九八十一个弯儿以后，他说话了： …… (王蒙 《悠悠寸草心》)
评析 例句中的乘法口诀已失去了表数的作用，借以刻画驾驶员 “小卜”虚伪、世故、圆滑的个性特色，增强了语言表意的生动性和形象性。
49. 其实，你应该带他一道来，用不着向闯王禀报。你这是六指头儿搔痒，额外多一道子。(姚雪垠《李自成》第一卷)
评析 常人的指头只有五个，六个指头必有一个是额外和多余的。运用减法析数构成的惯用语，“六指头儿搔痒，额外多一道子”,不仅具有生动、形象的比喻意义，而且饶有趣味，大大增强了语言的感染力。
50.妹妹说：“北京这么大，他哪能找得见咱们哟。他说，他是头一回来北京探望在部队当兵的侄儿。他侄儿让他坐上环行路有轨电车看看北京城，表舅舅第一次见到电车这玩意真不知道怎么办。他上了电车，往下一蹲，趷蹴在电车上，只觉得车飞快地跑啊跑啊，不知跑了多长时间，他下了车一看，嗬，又回到原来的地点。哎，坐了个七七四十九天，可周围是个什么样儿也没看见。”(问彬 《心祭》)
评析 例句中的析数“七七四十九天”并非实指，只是一种夸张的说法，表示坐电车时间的长久。作者以析数制作夸张语，读来颇有情趣，也贴切、生动地描绘出农民 “表舅”的形象特征。
51. 他抬起头，笑了，笑得那么纯真，像个小孩子：“是的，我是 ‘二八佳人’,当然没有老啊！”
大家都笑了，所谓“二八佳人”,是粟老受了二十多年磨难，直到八十二岁那年，才脱离困境，他将 “82” 变成“28”,表示生命重新开始。

(农妇《和刘海粟聊天》)

评析 例中的 “二八”是“八十二” 岁的序换数词。“八十二岁”的老寿星，经历了20多年的磨难之后，却说自己是“二八”佳人，序换与析数方法的结合运用，不仅表达了绘画大师宝刀不老、青春长在，为祖国奉献余热的心愿，也形象地刻画了刘海粟乐观、坚定、幽默、风趣的个性特点。
52. 转社时，爹叫翠英用扭秧歌用的红彩绸，结了个大绣球，挂在牛角上。爹又把一床新铺盖搭在牛背上，骄傲地牵着牛在村里游行，拐弯抹角地走了四四一十六条胡同，才来到新盖起的饲养室。从此，他跟牛都在那里住下，度过了七个寒暑。(张一弓《犯人李铜钟的故事》)
评析 例中的乘法析数并非实指，“爹”本来可以牵着牛，直达饲养室，但他却“拐弯抹角地走了四四一十六条胡同”。作者借用乘法口诀，夸张地描述了“爹”在转社时，兴奋、喜悦、骄傲的心情，不但生动、细腻地描写出了人物的心理活动，而且给语言增添了许多情趣。
53. 某日，家里来了一位父亲的老战友，我知趣地躲到里间，让他们畅怀忆旧。自己平躺在床上，戴了耳机听Bob-Dylan那些粗哑动人的歌。老战友不大理会我，我亦觉得很自然，三下五除二塞饱肚子，到厨房帮母亲收拾。(查建英《丛林下的冰河》)
评析 借用珠算口诀描述用餐，生动形象地刻画了主人公无心细细品味，匆匆填饱肚子的外形动作。珠算口诀凝固成惯用语形式，又被借用来表示潦草匆忙的动态及思想感情，充分体现了间接析数的特点。
54. 袁小彬的身体、精神都很好。每天八点半钟才骑着两用车来到后台，三下五除二化好妆，然后在幕面扭着迪斯科候场。一上场则摇身一变，激情随时可来，不时来一些即兴的小玩意，得到意外的效果。(王安忆《B角》)
55. 大姐陶媛梯子磴般的五个孩子，家务事千头万绪，她想三下五除二发表了意见然后回去摸园子喂猪，便立刻接口道： “依我看，只要人老实、会过家、肯吃苦，再加上脾气温顺、孝敬老人就行了。咱们姊妹都没在跟前，侍候两老全靠她哪！” (李叔德《赔你一只金凤凰》)
评析 “三下五除二”是珠算口诀，三加三得六，珠算则以“下五除二”表示。例句借此刻画人物办事干脆利索，思维、动作敏捷的个性特征。间接析数方法的运用，不但省去了大段的描写，而且调动了读者形象思维的积极性，扩大了语言表情达意的容量。
56. 借着窗外明亮的灯光，淑芳把老彭滚下的衣服，重新盖在棉被上，把透风被角掖好。然后，像头一次见到他似的，翻来复去地看他的脸： 胡子不知有多少日子不刮了； 脸色黑里透红，是健康的，难怪半钢精锅干饭，他三下五除二便给消灭了，还有满满一碗茶呢。(孙肖平 《摇篮曲》)
评析 珠算口诀在例句中已失去了表数的作用，凝固成一种惯用语的形式，作者借用来描写老彭吃饭狼吞虎咽、动作麻利干练的个性特色，一个真正的男子汉的形象跃然纸上。
57. 成山像吃馍那样大口大口地咬着冰糕，三下五除二，完了，扔了冰糕棍，又沉默了一会，小心翼翼地说： “魏团长，你们这个团，您觉得还有，还有，”小伙子咬住嘴唇，推敲着用什么字眼合适，“还有指望吗？” (王安忆《尾声》)
评析 以析数构成的惯用语，在例句中描写出成山吃冰糕时，心不在焉、心事重重的神态。具有局部描写的功能。
58. 我嫁得这等人，也不枉了为人一世！你看我那“三寸丁谷树皮”,三分像人，七分似鬼，我直恁地晦气！ (《水浒传》 第二十四回)
评析 “三分像人”,“七分似鬼”,是两个比喻短句。潘金莲用以描写和评价武大郎的矮小、丑陋形象，十分传神。这种描写和评价又是以 “十”为底数进行的，所以也是析数。作者将比喻和析数两种修辞方式结合运用，扩大并增强了语言的表达作用。
59. 有人说： 上了二十里到 “回心石”猛抬头看见挂着铁链的陡壁，已经叫你心神不定，再看着壁上前人的题字：左边刻着“当思父母”,右边却叫你“勇猛前进”,这时，真像挂着十五个吊桶在心头——七上八落，不知该拿出勇气上去呢，还是名副其实地到了石边就“回心”转意，到此为止！ (黄苗子《华山谈险》)
60. 洪太尉倒在树根底下，唬得三十六个牙齿，捉对儿厮打； 那心头一似十五个吊桶，七上八落的响； 浑身却如中风麻木，两腿一似斗败公鸡； 口里连声叫苦。(《水浒传》第一回)
评析 运用加法析数制作的惯用语“十五个吊桶，七上八落”,是形容人的心中无数、举棋不定、忐忑不安的心理状态，它语义固定，具有生动、形象的比喻性。不论是用于描写登山者在“回心石”旁犹豫难前的神情，还是刻画洪太尉那卑微、恐惧的丑态，都是十分贴切的。因为有了凝固的形式，所以运用自由，具有很强的造句功能和描写功能。
61. 像这样——我们一下子拥到坦丁底家里去，爱什么拿什么，不过埋在他老婆马桶底下的三千洋钱(他是早就断定了的),应该三一三十一——平分！(吴奚如 《活摇活动》)
评析 例句中的“三一三十一”是运用除法析数制作的惯用语。“三千洋钱”三人平分，自然各得一千，但是去的不止三人，所以其中的数字并非实指，只是取其“公平分配”的意思。该例句充分体现了间接析数的修辞特点。
62. 观音保从岭下李家字号驮年货刚回来，一进家门，听说马家恒死了，赶忙抬下驮子，把铡草喂牲口一干琐事，一退六二五，全交给领工老全，返身出了李家门，就直扑五道庙去了。(《太行风云》)
评析 “一退六二五”本来是珠算斤两法口诀。旧制16两为一斤，16除一是零点零六二五。珠算中的 “退”谐音“推”,借此表示推卸责任。除法析数在此凝固成惯用的语言形式，用来描摹拒绝、逃避作某种事情的果断的情态，同时增强了语言表达的生动性和趣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