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吕】醉中天(疑是杨妃在)

白 朴

佳人脸上黑痣

疑是杨妃在，怎脱马嵬灾？ 曾与明皇捧砚来。美脸风流杀。叵奈挥毫李白，觑着娇态，洒松烟点破桃腮。
【鉴赏】【醉中天】,曲牌名，仙吕宫。小令兼用。亦入【越调】【双调】。七句，句式为五五七五六四四，每句入韵，平仄混押。
“疑是杨妃在，怎脱马嵬灾？”杨妃，即杨贵妃，小字玉环，为唐玄宗所宠爱，姊妹皆因之而显贵，堂兄杨国忠操纵朝政，祸国殃民。天宝十五年(756)六月，安史之乱爆发，叛军攻陷潼关，长安危急，唐玄宗携杨玉环西逃，至马嵬坡(今陕西兴平西北),六军不发，请诛杨氏姊妹。杨国忠已被乱刀砍死，杨贵妃犹受玄宗庇护，士兵继续喧哗，玄宗被迫下令缢死杨妃。此为“杨妃”之“马嵬灾”。开篇劈头便问：这莫非是杨贵妃再世？ 她又是怎么从马嵬之灾中逃脱的？一“疑”一“怎”,设足悬念。
“曾与明皇捧砚来。”明皇，即唐玄宗。李白自称：“曾令龙巾拭吐，御手调羹，贵妃捧砚，力士脱靴。”(《唐才子传·李白》)天宝初年，唐玄宗与杨贵妃于沉香亭赏牡丹，命李白当场作词，让高力士为其脱靴、杨贵妃为之捧砚，李白作《清平词》三首。李白奉旨作词，贵妃捧砚亦是奉旨，故云“曾与明皇捧砚来。”“美脸风流杀。”贵妃乃羞花之貌，“美脸”固然“风流”,此尚不足，必加一“杀”(此表程度深),以表极致，贵妃那美丽的脸庞真可谓风流无限。
“叵奈挥毫李白，觑着娇态，洒松烟点破桃腮。”叵奈，无奈。松烟，松木烧出的烟灰，用来制墨，此代指墨。如此之千娇百媚，李白在挥毫之馀，不自觉地偷窥着，无奈笔头走神，墨汁不偏不倚点破粉颊。
全曲采取由远而近的视角，乍一看，疑杨妃再世；然细察之，又有一明显之特征，于是就历史传说生发创造。从“疑”、“怎”,至“叵奈”,可谓妙趣横生。然此皆由佳人脸上黑痣引发之联想，不觉其憾，更显其娇。以黑痣名篇，足见散曲之俚俗，然其体物之细微与构思之奇特，却让人忘俗。此曲敷衍历史故事来描摹黑痣，可谓极尽想象与夸张之能事。
古人认为仙吕宫“宜清新绵邈”,此曲正彰显这种审美风格。李白洒松烟之喻，着实清新；美脸杨贵妃之典，确乎绵邈。白朴之后，又有竞相效仿者，如“制词李白御前来，解使真妃捧砚台。醉后不知天在上，笑将香墨溅红腮。”(元郑允端《佳人脸斑》);“莫不是捧砚时太白墨洒？ ……莫不是明皇妃坠下马？”(元无名氏《红绣鞋·嘲妓刘黑麻》)相较而言，本曲则更显“风流娇态”与歌咏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