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吕】山坡羊(朝朝琼树)

刘 致

西湖醉歌次郭振卿韵

朝朝琼树^①,家家朱户^②,骄嘶^③过沽酒楼前路。贵何如？ 贱何如？ 六桥都是经行处，花落水流深院宇。闲，天定许；忙，人自取。
【注释】①琼树：琼，赤色玉，比喻精美的事物。②朱户：朱门。此指豪富之家。③骄嘶：骏马嘶叫。
【鉴赏】杭州西湖自古为文人墨客带来了不竭的灵感和情思。苏轼《饮湖上初晴后雨》:“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柳永《望海潮》:“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皆言西湖秀美的风景。元代张可久、赵善庆、徐再思等人的散曲，写尽了西湖的旖旎迷人，繁华富丽。而刘致言及西湖的【仙吕·醉中天】与【中吕·山坡羊】两首小令则从西湖的富贵秀美中生发出忧思或者哲理，翻意出新，别开生面，超越了一般的写景。
这首小令以醉客的视角，就西湖所见贵贱不同的处境生发见解，认为贱也可闲适自得，享受自然美景；贵者反受名利之苦整日奔波。“朝朝琼树，家家朱户”,总揽了西湖的繁华胜景。“朝朝”言时间上的延续不断，“家家”言空间上的宏大规模，而这样的繁华富贵对于走马湖滨的醉客来说，丝毫不会引起他的欣羡，而是报之以淡定的态度，“贵何如？贱何如？”虽同为繁华世界中的一员，贵者和贱者所追求的截然不同。贵者身处望族院宇，汲汲于名利；贱者携酒信马，放浪形骸。
那么，到底是哪种生活才是更精彩的呢？提出质疑，却不作答。而是在“六桥都是经行处，花落水流深院宇”的游冶中蕴含了问题的答案。作者认为，耀眼琼树，炫富的朱门，到头来不过是“落花流水春去也”似的一场春梦，这是贵者的终局。那么，贵者束缚于功名富贵，终日奔忙劳碌，苦不堪言，岂不是徒劳自扰？贱者不受拘束，悠然自得，乐在其中，自有庄子《逍遥游》的意味。最终还是贱者胜于贵者。“闲，天定许；忙，人自取”,完成了旨意的升华。贵者的疲于奔忙自是贱者所鄙弃的，而贱者的逍遥自在也是贵者所望尘莫及的。天下唯闲最为难得，这是“天”之所赞许的，“天”赋予每个人的闲都是一样的，而忙则是贵者个人的选择。贱者顺应自然，经行自得，贵者迎合社会，置身名利，这也是贵者和贱者的人生追求和人生态度的不同。这里的醉者似醉实醒，从骄嘶过沽酒楼到经行六桥，是醉者游湖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却完成了从琼树朱户到落花流水的清醒的转换，进而引出贵贱和忙闲的深刻寓意。
全文寓意推进自然，构思别致：起首两句写景，接着以人入景，生发议论，提出质疑，再次对比贵者与贱者的生活，最后示以寓意。写景、叙行、抒情交替进行，如行云流水，自然而奇崛。声调方面，写景以平声为主，抒情以仄声为主，有和谐中见拗怒的声韵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