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嵬(其二)

李商隐

海外徒闻更九州，他生未卜此生休^①。空闻虎旅传宵柝，无复鸡人报晓筹^②。此日六军同驻马^③,当时七夕笑牵牛^④。如何四纪为天子，不及卢家有莫愁^⑤?
【解题】
此题共有两首，此为第二首，作于开成三年(838)在泾原幕中。李商隐《为举人献韩郎中琮启》追忆与韩琮在泾幕时情况云：“一日三秋，空咏《马嵬》之清什。”故或谓此诗为与韩琮唱和之作。马嵬(wei):即马嵬坡，在今陕西兴平西。相传其地有晋人马嵬所筑的城，故名。唐安史之乱，玄宗从长安西奔成都，途中禁军于此哗变，迫使玄宗缢死杨贵妃。诗中通过多方面的对比，讽刺唐玄宗为了保全自己而赐死宠妃、违背誓言。颈联“此日六军同驻马，当时七夕笑牵牛”,写当年“密相誓心”永不分离，何曾料想到今日却只能违誓，讽刺极强，用笔很细，并通过逆叙成为反思，沈德潜《说诗晬语》卷上评云：“对句用逆挽法，诗中得此一联，便化板滞为跳脱。”此诗历来被广为传诵。
【注释】
①二句意谓徒然听说神州海外还有九州，他生是否为夫妇还难以预测，今生的夫妇关系则已经完了。首句下原注：“邹衍云：九州之外复有九州。”邹衍是战国时齐国人，他提出中国名赤县神州，中国之外还有九个如赤县神州这样大的地方。这两句诗实际上概括了白居易《长恨歌》中方士在海外仙山寻见杨妃的传说。②二句写从长安奔成都途中的生活，意谓只听到军中传来报更的刁斗声，不再有宫中卫士作鸡人传报更筹。空：只。虎旅：指跟随玄宗的军队。宵柝：巡夜者击以报更的木梆，军中则往往用刁斗。鸡人报晓筹：见王维《和贾至舍人早朝大明宫之作》诗注。③此句写马嵬坡六军哗变，即白居易《长恨歌》:“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 ④此句意谓当年七月七日在长生殿夜半私语时，讥笑过牵牛、织女只能一年相见一次，不能像他们那样天天在一起，“世世为夫妇”。⑤二句意谓为何做了四十多年皇帝，却不及普通人家能夫妻幸福到老？ 四纪：每纪十二年，共四十八年，玄宗做皇帝四十五年，将近四纪。莫愁：梁武帝《河中之水歌》:“河中之水向东流，洛阳女儿名莫愁。莫愁十三能织绮，十四采桑南陌头，十五嫁为卢家妇，十六生儿字阿侯。”这里幸福的“莫愁”与杨贵妃的“长恨”恰成对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