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 | 飞花咏 |
释义 | 飞花咏《飞花咏》描写的是昌谷与端容姑这一对青年男女的爱情婚姻故事。略谓:明代华亭县秀才昌全,子昌谷,早慧。同里有名端居者,女容姑,与昌谷同年,亦早慧。七岁时两家缔婚约,昌氏以家藏玉双鱼为聘。昌全因祖上出身军籍,被迫携妻、子徙塞外从军。行至临清,夫妻相继染病,幸医者唐希尧救之。昌全虑塞外风沙,不忍携子同往,因托之于希尧。唐氏认作义子,改名唐昌。昌全携妻赴边塞,得总兵周重文赏识,用为军中参谋。容姑在家,为无赖宋脱天绑架。舟行至嘉兴地方,容姑趁歹徒酒醉逃脱,幸遇行取入京之杭州知府凤仪。凤仪试女以 “飞花”诗,大悦之,收为义女,改名彩文。凤仪本临清人,又恰与唐希尧为中表,赴京途中归里小居,与希尧往来,各出义子、女相见。而昌谷与容姑幼虽识面,因经年不见而不相识,遂以表兄妹相称。昌谷因巧和容姑之“飞花”诗,打动芳心,二人遂订终身,双方父母亦首肯。凤仪入京,升御史,因得罪权奸曹吉祥、石亨辈,谪官陕西榆林驿丞,携义女同往。途中,为乱兵冲散,容姑恰被昌全收容,深怜之,然不知为媳,乃命从己姓为义女。有边将常勇,欲娶容姑为子妇,女不从,绝粒几死。幸周重文使容姑婢春晖代嫁,方遮盖了事。昌全亦得周重文周旋,钦准冠带还乡,遂携义女返华亭。昌谷在唐家,县、府考均第一,不料为希尧之侄唐涂所忌。为夺希尧家产,唐涂将昌谷撮至野外,殴打昏死。端居入京考选,得新喻教授,赴任途中经临清,恰遇昌谷,救之,收为义子,亦不识乃其婿也。唐希尧终被恶侄陷害,流落扬州。端居在新喻,得学生之力,升宜城知县。昌谷时已十八岁,进学之日,拜访襄阳刑尊柳星。柳欲招之为婿,昌谷不从,径赴乡试,中举,又赴京应试。端居惧柳星构罪,自劾归华亭。昌谷在京,中榜眼,弹劾曹、石,竟扳倒之。昌谷又救凤仪还朝,圣意恩准。凤仪复职后,旋点淮扬盐院,适值昌谷荣归省亲,二人联袂南下。端居归华亭后,与昌全相见,两亲家互伤失子女之悲,又共庆得螟蛉之喜,遂欲以义子女重结姻好。而昌谷、容姑因有临清之约,均皆不从。后昌谷随义父赴昌全家宴,席间赋诗,恰见飞花,触景生情,竟录容姑当年“飞花”之咏,置之席上。诗为丫鬟所得,传与容姑,容姑始知新榜眼乃临清旧情郎也,遂成婚姻,然尚不知双方生父之谜。值凤仪与唐希尧相会于扬州,又同来华亭相会,且又证之以玉双鱼,昌谷、容姑方识其本原,各归宗。于是,翁、媳、甥、舅,重新相见; 昌、端、凤、唐,四姓同居。香火不断,福寿绵延。 《飞花咏》是一部典型的早期才子佳人小说。对其思想意义和认识价值,我们至少可以从以下三个方面加以理解。其一,竭力表彰青年男女对爱情生活的珍视与追求。书中的昌谷和端容姑,是一对情痴情种。流浪播迁的生活,几度易姓的遭遇,对他们来说都不在话下,唯一脉情根却始终咬住不放。当昌谷得知小姐随义父流落关外时,“不禁涕泪横溢,家人送进夜饭来,他竟不吃,和衣睡倒”。一缕幽魂,远赴关山,与意中人梦里相会。美梦醒来,更是满怀忧思,舟车难载,“头如斧劈,浑身发热,昏昏沉沉,似睡非睡”(第十回),陷于迷狂状态之中。后来,当他得知小姐被乱兵冲散、生死不明时,更“吓得面如土色,四肢瘫软”,“哀哀大哭,哽咽不能出声”。(十五回) 如果说,昌谷为了心上人儿已经被折磨得精神失常,昏而觉、觉而昏的话,那么,端容姑为了意中郎君则更表现出性命相期,生而死、死而生了。书中第八回写她在边塞偶游花园时,“忽触着他当日与唐昌花下之言,不禁堕下几点泪来”。不由自主地发出了 “簪花徒有泪,对镜不成妆,风月虽佳谁去赏,拚冷冷清清做一场”的深沉喟叹,颇有点儿步杜丽娘之后尘。后来,当她的义父将其许嫁常总兵之子时,端容姑竟“一连三四日水米不沾,心中只以誓死见志”。以至于“肌瘦面黄,奄奄一息”。(十一回) 常家定聘之日,她又 “取出他自己做的诗、词、曲儿,看着烧了”,“一口气噎住,遂致手脚冰冷,俨然死去”。(十二回)又颇有些儿着林黛玉之先鞭了。青年男女追求爱情生活,本是明末清初才子佳人小说的共同特点,但《飞花咏》却更突出了身处逆境中的男女主人公以爱情为动力而挣扎于痛苦之中的描写。逆境与真情,恰成强烈反比。境况愈苦、愈险、愈艰难,爱情却愈深、愈厚、愈浓烈。诚如天花藏主人在此书《序》中所言:“金不炼,不知其坚。檀不焚,不知其香。才子佳人,不经一番磨折,何以知其才之慕色如胶,色眷才似漆?虽至百折千磨,而其才更胜,其情转深,方成飞花咏之为千秋佳话也。”其二,大力弘扬女才。书中的端容姑,当然是一位才女,但她除了那吟诗作赋之才外,更具有应付险恶环境与突发事件的能力。当她十一岁被恶人绑架时,于一阵惊慌之后,很快就镇定下来,想道: “我若再啼哭,与他厮闹,触动虎狼,则性命不能保全,而父母永无见期矣。莫若假作痴呆,听他藏我在何处,或者天可见怜,别有机缘,再得出头,亦未可知。” (第四回) 结果,她硬是凭着自己的机智逃脱虎口。更为突出的是,在边关时,她的义父昌全被迫接受了一个奇特的任务——替人给大权阉曹吉祥写寿文,昌全进退两难,不愿写,又不能不写,“写来写去,总不成文”。这时,竟是端容姑从容代笔,草就一篇表面“句句称扬,却又句句不贴在曹吉祥身上”的绝妙讽刺寿文,解决了一个老幕僚都感到束手无策、左右为难的问题。致使周总兵由衷赞叹:“有此仙才,真令男儿抱愧。” (第九回) 这种裙钗之辈强似须眉男儿的描写,显然是对“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传统观念的有力挑战。其三,暴露了当时某些社会问题。《飞花咏》以相当的篇幅,描写了当时的社会混乱、政治黑暗。如: 公差敲诈勒索、秀才无端充军、恶棍绑架幼女、帅府贿赂公行、市民争夺家产、奸党迫害忠臣、乱兵边庭哗变、命官倚势逼亲。这些描写,一方面作为才子佳人爱情磨炼的背景,有效地衬托了男女主人公处于“逆境”中的“真情”;另一方面,也增强了作品本身视野的广度和思想的厚度。至于《飞花咏》 的思想局限,则主要在于男女主人公的夫贵妻荣思想以及对那种“大登科连小登科”的大团圆结局的歌颂。不过,这也是当时才子佳人小说的通病。 《飞花咏》在艺术表现方面最大的长处是心理描写,动辄数十百言,屡见不鲜。尤其是第八回,写端容姑感叹自身、思念情人一段,竟长达七百二十余字,婉转曲折、细腻生动,在古典小说中并不多见。而第十一回,写昌全拾到义女的言情艳词之后的一番复杂心理活动,文字虽不甚长,却颇能体现这位老儒生正统而又宽仁的性格:“昌全看完,暗暗惊讶道:这妮子如何有此艳词?因想道:常言女大不中留。我若执此词询问起来,那时牵枝带叶,一旦声扬,未免参商骨肉,抑且败名。又想道: 他年已及笄,又多才多识,感怀借喻,有所不免也,未必便有他意。但他不见此词,必然惊惶,虑我看见。我若收藏了,相见时,未免有些形迹芥蒂,使他跼踧不安。莫若竟做不知,仍将此词置于原处,待他寻觅而去,方无疑虑。且他一个慧心女子,经此一番,必然改悔,何必尽情托出。遂将此词放在原处。”在情节安排方面,《飞花咏》是一种分合式整体结构。开始合写才子佳人幼时以玉双鱼为聘,接着以男女双方各为一条线索分开叙述,中间以和咏 “飞花”诗小合一次,接着又分述,更以端、昌、唐、凤四家之事迹交织穿插于其中,最后又以 “飞花咏”、“玉双鱼”大关合。情节曲折,富于变化。作者喜用 “巧合法”,但“巧”得过分,反失其真。故孙楷第先生说: “此文作者固自以为思入风云,变化已至,然按之情理,实多罅漏。昌生端女皆冒他姓,二翁或因此致惑不能辨其为子妇女婿。然生与女并早慧,又能唱和诗词,岂于君舅妇翁姓名乃茫然不知! 各为其义子义女若干年。既归华亭,父于亲生子女,亦不能仿佛其容貌。直至唐凤来唔,乃互知其本末; 岂非异事邪?”(《日本东京所见小说书目》卷四) 《飞花咏》的语言,于白话之中,略带浅显的文言,摹物写人,间有传神之笔。如写昌谷在临清初见容姑:“黑发垂肩,一种秀色鲜妍,只觉与寻常的女子不同,不住的偷看。欲要同他说话,无奈面生,不便启齿,心中只是劈劈的乱跳。看到会心之际,一会儿面红耳赤,浑身没法起来。”(第五回)及至厮混熟悉之后,又“早心荡神逸,不能自主。欲要贴身亲近,无奈心头一如小鹿乱撞,惟双目呆视小姐”。(第六回)佳人之“美”、才子之“痴”,一刀两刃,齐齐写出,情韵悠长,饶有神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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