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志和

原文
飞龙¹卫士²韩志和³,本倭国人⁴也。善雕木作鸾⁵鹤鸦鹊之状，饮啄动静，与真无异。以关戾⁶置于腹内，发之则凌云奋飞，可高三尺，至一二百步外方始却下。兼刻木作猫儿以捕鼠雀。飞龙使⁷异其机巧，遂以事奏，上睹而悦之。志和更雕踏床，高数尺。其上饰之以金银彩绘，谓之见龙床。置之则不见龙形，踏之则鳞鬣爪牙俱出。及始进，上以足履之，而龙夭矫⁸若得云雨，上怖畏，遂令撤去。志和伏于上前曰：“臣愚昧，致有惊忤圣躬。臣愿别进薄伎稍娱至尊耳目，以赎死罪。”上笑曰：“所解伎何？试为我作之。”志和遂于怀中出一桐木合子，方数寸，中有物名蝇虎子，数不啻一二百焉，其形皆赤。云以丹砂⁹啖之故也。乃分为五队，令舞《凉州》¹⁰。上令召乐以举其曲，而虎子盘回宛转无不中节¹¹。每遇致词处，则隐隐如蝇声。及曲终，累累¹²而退，若有尊卑等级。志和臂虎子，令于上前猎蝇。于数百步之内，如鹞捕雀，罕有不获者。上嘉其小有可观¹³,即赐以杂彩银碗。志和出宫门，悉¹⁴转施于他人。不逾年竟不知志和之所在。

选自苏鹗《杜阳杂编》

注释
1.飞龙：皇家卫队的名称。
2.卫士：飞龙队的士兵。
3.韩志和：人名。
4.倭国：即日本国。
5.鸾：凤凰。
6.关戾：机关，旋纽。
7.飞龙使：飞龙队的队长。
8.夭矫：曲伸。
9.丹砂：即朱砂。
10.凉州曲：曲牌名。
11.中节：合法度，适度。
12.累累：连贯成串。
13.小有可观：与大有可观相对，有一些可看的。
14.悉：全部。
释义
皇家卫队的士兵韩志和原来是日本人，擅长木雕技术。他用木头雕成的鸾、鹤、鸦、鹊等鸟都形态逼真。在鸟的肚子里装上机关，机关开动，鸟就能啄食，饮水，跟真的一样。他雕的鸟还能飞起来，离地三尺，飞出一二百步。他雕的木猫，还能做捉老鼠的动作。飞龙队长对他的雕技非常赞赏，就向皇帝报告，皇帝召见韩志和，观看了他的木雕表演，皇帝也非常喜欢。
韩志和又雕出一只能用脚踏的床，有几尺高，在床的表面装着一个金银相间的彩绘图案。人们称它为见龙床。静止时它躺在那里不动，用脚踏动机关时龙的鳞、须、爪都可以动。但当把这个木雕的床进贡给皇帝时，皇帝看了有点害怕，就将它撤走了。韩志和上前对皇帝说：“我太愚蠢了，所以让陛下受惊了。我愿意另献上一种浅薄的技艺，希望您能够喜欢，以赎回我的罪过。”皇帝笑了，就说：“你说的是什么技艺，拿出来我看看。”韩志和就从怀里掏出一个木制的盒子，四四方方，几寸大小，里面放着一些叫做蝇虎子的东西，大概有二百只左右，颜色都是红色的。韩志和说因为让他们吃了朱砂，所以他们的颜色都变红了。从盒子里放出来，韩志和让他们排成五队，并对皇帝说：“乐队可以奏乐的话，他们可以跳舞。”皇帝就让乐队奏凉州曲，曲子响起来的时候，这些蝇虎子就跟着乐曲起舞，来回扭动。当一曲终了，中间休息的时候，蝇虎子就会发出嗡嗡的声音。等演奏结束，蝇虎子们就会自动排成队，再退入盒内。看上去，这些蝇虎子好像也有尊卑等级之分。韩志和将它们放在手臂上，让他们去捕捉苍蝇，凡在几百步以内，它们好像老鹰捉小雀一样，没有捉不到的。皇帝认为这种木雕是一门技术，有一些观赏价值，就赏赐给他绘有彩色图案的银碗。但是韩志和从宫中出来，就将这些碗分给别人。以后不到一年，韩志和就不知去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