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康乐秋霁》 - 南北朝·谢瞻

[南北朝]谢瞻

夕霁风气凉，闲房有余清。

开轩灭华烛，月露皓已盈。

独夜无物役，寝者亦云宁。

忽获愁霖唱，怀劳奏所诚。

叹彼行旅艰，深兹眷言情。

伊余虽寡慰，殷忧暂为轻。

牵率酬嘉藻，长揖愧吾生。

此诗选自《魏晋南北朝诗》。《文选》、《诗纪》均题名《答灵运》。谢瞻与谢灵运为从兄弟，二人过从甚密，时有应答之作。按内容，诗可分成三层。首六句扣住“秋霁”写景言情，烘托气氛。秋夜雨过天青，皓月当空，白银泻地，室内一片清辉。打开门窗，熄去烛光，旅客均已入睡，四周一片静谧。孤身独处，无物消愁。“役”，役使，使用。怀友思乡，愁思绵长。中六句则转写听歌自慰的“康乐”之情。霖，指甘霖，久旱后的雨，此处似指心中盼望听到的美妙歌声。奏，述说，陈述。兹，通滋，更，增。言，可有两解，一曰表达，二曰语气助词，无意义。伊，语助词。殷，深。六句说的是：正在这时，突然听到有人在唱一支忧郁动听的歌，叹惜游子旅途颠簸的艰难，字字动心，声声动情，不禁被他表达出来的真挚感情所深深打动了。对我来说虽是少许的安慰，但浓浓的忧思也暂时为之减轻了。最后两句则表“答”谢。牵率，都是拿的意思。嘉藻，华美的诗章。我赶紧拿起笔来，将今夜的所闻所感入诗，以答谢如此良辰，更答谢您寄给我精美诗篇的深情厚意。身在羁旅，无以为报，请接受我这满含愧意的长长一拜吧！可见，全诗见月思友，闻歌思情更炽，终至成诗酬友，始终贯串着一条缅怀友人，珍惜友谊，恨不相逢，亟盼重聚的感情红线。

诗中对友情的执着与真挚，令人感佩。二谢分处两地，各自东西，虽千里共月，谋面却难，愁丝不绝，殷忧难灭，离愁别恨，共谁可谈？月上中天，清辉满园，兼以空气清新，珠露晶莹，本是一幅极佳的怡人景象，令人心醉神迷，乐而忘返。诗人却无半点览物的兴味，只是坐卧不宁，孤寂惆怅。皆因知交难聚，至情难抒，只觉得良辰虚设，美景枉然。“忽获愁霖唱”，似是实写，又似是某种幻觉，虽云“康乐”，却是“寡慰”，只能“暂”减“殷忧”于一时，过后思情倍炽，愁丝更长，真有“此恨绵绵无绝期”之慨。乃至情不可遏，伏案挥毫，以酬华章，一倾衷肠。孔子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挚友久疏而重聚的欢乐，难以名状，则知己难以谋面的相思之苦，更是无法以笔墨表达得淋漓尽致的。人生得一知己难，与知己常聚永伴更难。唯其有别离之痛，益显出情笃意浓，情深意长。友谊经过磨炼，犹如打磨过的珠宝，更发出璀灿的光芒。这，也许就是诗作给予我们的人生哲理感悟吧！

以景衬情，移情于景，是此诗的一大写作特点。秋霁夜月，景非不美，只因诗人“无绪”，故感到“良辰美景虚设”，诗人的愁思把景物也染上了浓浓的愁色，不仅使美景黯然失色，反而令诗人被撩拨得更加心烦意乱，坐寝不安。将“殷忧”形象化，真切地传达出对挚友的眷恋之情，寓腴厚于平淡，藏风华于质朴，语浅而情浓，令人读之久久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