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 | 记桃核念珠 |
释义 | 记桃核念珠向见崔铣郎中有《王氏笔管记》云:唐德州刺史王倚家,有笔一管,稍粗于常用, 中刻《从军行》一铺,人马毛发,亭台远水,无不精绝。每事复刻《从军行》诗二句,如“庭前琪树已堪攀,塞外征人殊未还”之语。又《辍耕录》载:宋高宗朝,巧匠詹成雕刻精妙。所造鸟笼四面花版,皆于竹片上刻成宫室人物、山水花木禽鸟,其细若缕,而且玲珑活动。求之二百余年,无复此一人。今余所见念珠,雕镂之巧,若更胜于二物也。惜其姓名不可得而知。 长洲周汝瑚言:“吴中人业此者。研思殚精,积八九年;及其成,仅能易半岁之粟,八口之家,不可以饱。故习兹艺者亦渐少矣。”噫!世之拙者,如荷担负锄,舆人御夫之流,蠢然无知,唯以其力日役于人。既足养其父母妻子,复有余钱,夜聚徒侣,饮酒呼卢以为笑乐。今子所云巧者,尽其心神目力,历寒署岁月,犹未免于饥馁,是其巧为甚拙,而拙者似反胜于巧也! 因以珊瑚、木难饰而囊诸古锦,更书答汝瑚之语,以戒后之恃其巧者。 炎黄子孙自古就以心灵手巧著称于世。大凡读过《核舟记》、《核工记》以及这篇小说的人,无不为中国古代艺人精美绝伦的工艺所折服、所陶醉、所骄傲。一般选家,大都以《核舟记》入选。勿庸赘言,《核舟记》以及与其有异曲同工之妙的《核工记》,以状物写神,摹形传意上的殊态殊意、惟妙惟肖蜚声古今。文无定法,文贵出新,手法、主题与上述二文迥然相异,但题材完全一样的《记桃核念珠》却以别具一格的特色令读者耳目一新。 以上三篇文章同是描绘微雕的。《核舟记》、《核工记》均是以一个微雕制品为对象,《记桃核念珠》却是以“一百八枚”“圆如小樱桃”的山桃核组成的一件工艺品为记叙对象。平心而论,描写一组物品较之一个独立的物品难度似更为大。 由于对象自身结构不同,因而在写法上也就不可能雷同。《核舟记》与《核工记》基本上是按空间顺序逐次精细入微地描摹的。仅以《核舟记》为例:“舟首尾长约八分有奇,高可二黍许。中轩敞者为舱,箬篷覆之。旁开小窗,左右各四,共八扇。启窗而观,雕栏相望焉。闭之,则右刻‘山高月小,水落石出’,左刻‘清风徐来,水波不兴’;石青糁之。”在写船上人物时,先写“船头坐三人”,按左、中、右位置写三人动作神态。后写“舟尾横卧一楫,楫左右舟子各一人。”这样写的好处是层次清晰,在读者脑海中泛起一艘缓行的绿舟。《记桃核念珠》则不然,它没有,也不可能按各个念珠的空间构造来写,因为有一百八枚念珠,逐个写起来洋洒万言难尽其态,而是按事物的类别来叙写。这种写法全部用在第一自然段。这一段是全文重点,也是整篇小说唯一一段正面描绘念珠的文字。按事物类别划分,这一段又约可分为四层。 第一层从“一枚之中,刻罗汉三四尊”到“合计之,为数五百”。这一层专写念珠上罗汉的殊姿殊态。“立者,坐者,课经者,荷杖者,入定于龛中者,荫树趺坐而说法者,环坐指画论议者,袒跣曲拳、和南而前趋而后侍者。”虽寥寥数笔,用字极省俭,但“写照传神,仿摹毕肖”(张潮《虞初新志·自叙》),一群神情生动、千姿百态的罗汉形象跃然纸上。“合计之,为数五百”总结全层,一语煞尾,既用数字证以念珠上人物之多,又说明念珠工艺的高度复杂精湛,从而给读者留下罗汉们造型上姿态各异的想象余地。 第二层是一句话:“蒲团、竹笠、茶奁、荷策、瓶钵、经卷毕具。”朴实简洁、凝炼准确,再现了罗汉们简朴而又独特的生活风貌。 第三层是“又有云龙风虎、狮象鸟兽、狻猊猿猱错杂其间”一句。扼要罗列出各种动物。以上三层创设出具有独特韵味的纷纭杂呈的佛门生活画面。 第四层是此段最后两句。作者通过两种不同的观察,较细腻地摹画罗汉们的穿着打扮,“神情风致。”“初视之,不甚了了”,反衬念珠的精微绝妙。“息心啼观”,如显微镜下观看物体,纤毫毕见,令读者惊叹刻者鬼斧天工之奇。张山来在《核舟记》尾有一段虽不高雅倒也言俗意赅的评论:“眼镜中有所谓显微镜者,一虱之细,视之大如枣栗。由此推之,则一核未尝不可视为东瓜矣。”由其推之,则一珠未尝不可视为西瓜矣。 这种按类叙写法虽不如按空间方位叙写具体分明,但它能把一件复杂精美的艺术品有条不紊地叙述给读者。更为妙不可言的是,它能调动读者思维组合能力。由于读者审美经验和思维能力的不同,呈现于读者头脑中的画面便会五彩缤纷、妙趣百生。 如果说按类叙写是本文和《核舟记》、《核工记》状物法的显著不同,那么,比较法的运用则是三者之间的根本不同。作者以《王氏笔管记》和《辍耕录》中“笔管”、“鸟笼”两件精雕细刻的工艺品与“桃核念珠”比较,认为“今余所见念珠,雕镂之巧,若更胜于二物也”。这就衬托出念珠是微雕艺术品中的出类拔萃者。值得注意的是,雕出精美鸟笼的詹成史有其名,而雕出远胜于鸟笼水平的微雕艺术大师“姓名不可得而知”。这是何等的不公正!杰出人才的湮没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封建统治的日趋没落。 更令人惊奇的是,完成这件绝品竟用去了长达八。九年的时间,这位不知名的民间艺术大师呕心沥血、一丝不苟的工作精神和对艺术忘我的执著追求令人叹赏不已,也充分反映了桃核念珠的极其复杂和珍贵难得。可惜的是,“及其成,仅能易半岁之粟,八口之家,不可以饱”。这种劳酬的巨大差距反映了艺术的极度贬值,反映了社会的腐朽和经济的凋蔽。难怪作者顿足而叹:“噫!世之拙者,如荷担负锄,舆人御夫之流,蠢然无知,唯以其力日役于人。既足养其父母妻子,复有余钱,夜聚徒侣,饮酒呼卢以为笑乐。今子所云巧者,尽其心神目力,历寒暑岁月,犹未免于饥馁,是其巧为甚拙,而拙者似反胜于巧也”。这一段感慨未免有偏颇之见,更有诬蔑劳动人民之嫌,但是,这一点睛之笔使主题的开掘深刻警世。就这一点来说,《记桃核念珠》远远超出了《核舟记》、《核工记》。后两者主题不过是对艺术精美的赞叹。“由斯以观,棘刺之端,未必不可为母猴也。”“器之淫也,吾滋惧矣。”这种脑体倒挂、智愚拙巧易位的不正常现象,是社会停滞不前的重要原因,作者不经意间找到了封建社会发展迟缓的症结。张山来评论道:“末段议论,足醒巧人之梦。特恐此论一出,巧物不复可得见矣,奈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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