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 | 视角与视野 |
释义 | 视角与视野在一口枯井里,住着一只青蛙。 说是枯井,其实也有点水。不过水很浅,顶多只是个水洼。但对于住在里面的青蛙来说,也已足够。渴了,喝两口泥水;饿了,水洼里滋生的蚊虫苍蝇一类小虫足够填饱肚子;累了,在泥水里爬两下,蹦两下运动一番。不想动的时候,就躺在泥水里看着天空。井口圆圆的,天空也是圆圆的一小片,偶有白云飞过。虽说太阳只能在正午时分照进来,但对于一只青蛙来说,这点阳光就已经足够了。要是阳光太强,把身上晒干了,它反而会受不了。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少天。有一天,青蛙正躺在泥水里晒着肚皮,忽然觉得身上一下凉了起来。他抬起头一看,吃惊地叫了起来:“天啊!天掉下来了!” 井口突然间小了许多,一团黑影遮住了大半个井口,现在那个圆圆的亮光成了一个月牙形。青蛙还要大叫,却听得外面有人瓮声瓮气地道:“真对不住,原来井里还有人啊,我以为是空的呢。” 那团黑影慢慢地挪开了,青蛙看到一个长长的影子出现在井口。它的心猛地一跳,哆哆嗦嗦地道:“请……请问你是蛇先生么?” 青蛙是很怕蛇的。这青蛙在定居井底以前,也碰到过蛇,那次逃了半天才算逃脱。躲到井里来后,虽然安全了,但它对于这种长长的爬虫仍是心有余悸。如果是蛇的话,那这次真是没地方躲了。 它刚说出,井口那个黑影笑了起来:“我可不是蛇。虽然蛇是我的远亲,不过我们是两种东西,我是海龟啊。” “海龟?”青蛙没见过海龟,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这时海龟又爬上一点,露出小半个身子,青蛙一下叫起来道:“啊,我认出来了,你是甲鱼的亲戚!”海龟点了点头,道:“是啊,你见过甲鱼?”青蛙道:“我原先住在池塘里,甲鱼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当然见过。它就住在前面那个池塘,你过去就看到它了。” 海龟道:“多谢了,我可走了好长一段路了,正不知该怎么走呢。” 海龟正要走,青蛙连忙叫道:“海龟兄,你难得来一次,不妨过来歇歇再走吧。”海龟停下了步子,道:“不要紧么?”“不要紧。海龟兄是从哪里过来的啊?”海龟道:“从东海来。路长得很,走得好累。” 青蛙见过甲鱼。在池塘里,甲鱼游得就慢悠悠的,若是在地上爬,那就更慢了。海龟是它亲戚,大概也是差不多。青蛙笑道:“海龟兄,不知东海有多大?”海龟也很累了,一边喘着气,一边道:“很大。” “准没有井里好。”青蛙说道,“你瞧,我住在这里才叫快活。想散心,出了井就可以在井栏边蹦跳一阵,跳累了就回到井里,在泥水里美美地睡上一大觉。这泥水不深不浅,我躺着也刚好露出嘴巴。在泥水里爬上一两圈,泥水也就刚盖到小腿。你瞧瞧,井里的这些个小螃蟹和蝌蚪,它们哪个有我快活?螃蟹只能呆在井里,蝌蚪么,更可怜,水里都出不去。这点水全是我的,在这里一样可以跑跑跳跳,真是快乐绝顶啊!你想不想进来看看?” 海龟听青蛙夸这口井如此之好,心有所动,道:“好吧。”它向井栏爬去,正要到井里去,谁知一只左脚还没有整个伸进去,右脚就被井口绊住了,哪里进得去。它试了几次,终于放弃了,退了几步,探出头道:“算了,我进不来。” 青蛙见海龟没办法进来,也有点失望,道:“那你真是无福消受了。要知道,这口井可好了,就算天堂也不过如此。” 海龟笑了笑,道:“井里是不是天堂,我不知道。不过,你见过海么?” 青蛙一怔,道:“海有池塘大么?” 海龟道:“池塘根本不能与海相比。平时说的千里之遥,不足以形容大海的广袤;人们形容山时常说的千仞之高,也根本无法用来形容大海的深度。当初禹王在的时候,天下十年里有九年发洪水,可海里的水也没因此涨起一点。后来到了商汤王在世之时,八年里就有七年大旱,可大海的水也没有因此而降低,海边的山崖距水面仍是那么点高度。不管是旱是涝,大海总是那样子,变也不变。住在大海里,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永远游不到边,吃的喝的样样都有,样样取之不竭,那才是天下至乐。” 井里的青蛙听了海龟的一席话,不由惊呆了,茫然若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入选理由: 事物总是相对的,视角决定了视野。 燕垒生语: 我们总是说站得高,看得远。然而看得再远,终究有一个终点,我们看不到无限。当夜郎王向汉使夸耀夜郎国的广袤,我们与汉使一起取笑夜郎王的无知自大时,想到过幅员辽阔的汉帝国疆土与后来那些庞大的帝国相比,仍然显得狭窄么?汉使看不到比汉帝国更广大的土地,而我们却能够见到。井底的青蛙所能见到的只是一片圆圆的天空,东海之龟看到的是一片辽阔的大海,而太空站上的人所见到的大海也只是地球表面的一个蓝色小水洼而已。假如把视角再放得高一些,太阳系、银河系,在宇宙中同样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小点。井蛙之见是可笑的,只是东海之龟的见解同样可笑,它在夸耀东海之大时,其实与井蛙夸耀井底没什么不同。 大海没什么可夸耀的,东海之龟值得夸耀几句的,其实是它能见到大海这件事本身。大海的博大,正是通过观察者的眼睛才体现出来的,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观察者的视野就已经比大海更广阔。《庄子》外篇中还有一个任公子钓大鱼的小故事。在鱼饵就用了五十头牛的任公子看来,大海并不值得人们五体投地去膜拜,它仅仅是一个鱼塘而已。而即使看到比大海更大得多的东西,那也并不是终极真理,仍然有比这更大千百倍的存在。我们不妨玩一个心智的小游戏,试试你的想象力的极限。想象自己在不断地离开,看到的东西则不断地缩小。从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开始,我们看到房屋,看到山海,看到了地球,看到了太阳系,看到了银河系,看到了河外星系,直到我们把地球想象成某个庞大无比的土地上的一颗沙砾,一粒尘埃,一个分子或者原子,甚至比那更小——直到想象的尽头。只是想象显然并没有尽头,这个游戏我们可以无限地玩下去,永远都不会停止。 地球当然不是沙砾,不是尘土,但在我们想象中却完全可以等同于一粒尘土。这样想错了么?并没有错,我们只是改变了视角而已。同样一个目标,视角不同,观察到的结果也大相径庭。所以,当我们取笑别人的无知时,不妨多想一下吧,当我们认为别人是井底之蛙的同时,何尝没有人在取笑我们这些井蛙之见。 原文回放: 埳井之蛙……谓东海之鳖曰:“吾乐与!出跳梁乎井干之上,入休乎缺甃之崖;赴水则接腋持颐,蹶泥则没足灭跗;还视虷蟹与科斗,莫吾能若也。且夫擅一壑之水,而跨跱埳井之乐,此亦至矣,夫子奚不时来入观乎!”东海之鳖左足未入,而右膝已絷矣。于是逡巡而却,告之海曰:“夫千里之远,不足以举其大;千仞之高,不足以极其深。禹之时十年九潦,而水弗为加益;汤之时八年七旱,而崖不为加损。夫不为顷久推移,不以多少进退者,此亦东海之大乐也!”于是埳井之蛙闻之,适适然惊,规规然自失也。 ——《庄子·秋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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