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 | 虚实相生与大音希声: 书乐同意 |
释义 | 虚实相生与大音希声: 书乐同意艺术领域的最高追求是“意境”和 “神韵”。因而对于书法、音乐、绘画、诗歌等具体艺术形式来说,也是如此。“意境”通过形象化的、情景交融的艺术描写,把欣赏者引入一个广阔的想象空间,从而使欣赏者的内心深处产生一种与创造者相似,有时甚至相同的艺术感应,在他们之间自然而然地产生一种心与心交流的艺术境界。意境的一个重要特征是情景交融形成的艺术形象能够产生象外之象。由此可见,意境并不在象内,而在象外。因而无论是创造者,还是欣赏者,只要是真正进入了 “意境”,便可达到一种神思翩翩、物我两忘的境界。 “意境”和 “神韵”是一个终极目标。而这个目标的中介则是 “虚”与 “实”。虚与实既是指哲学含义上的辩证认识论,又是艺术美学追求的表现手段。它们既对立又统一,几千年来一直为中西艺术家所遵循。书法与绘画讲究虚实,音乐也讲究虚实。 音乐的虚实现象非常微妙,这是因为音乐主要给人以听觉上的感知。而这种感知又是稍纵即逝的、无法使其凝结静止的,它的无形性具有虚实相生的意义,只能用心灵去体味其内涵。 关于音乐的虚实之迹,中国古代先哲老子已有精辟的见解。他的著名理论是“大音希声”。老子虽说过 “五色令人目盲,五舌令人耳聋。”但这并不代表老子是非乐派。老子崇尚的是自然之者,即“道”的声音。“大音”是音乐的道,道的音乐是 “希声”,只有达到 “希声”的境界,方能体味道之音乐的真谛。相传陶渊明常在饮酒之时,抚一张无弦之琴,以表达心中无尽之意。无论是乐人或听乐之人,都尽力寻觅自己心目中的“大音”,而这个“大音”却又不可捉摸地凝聚藏匿在心灵的深处。这大概与诗人作诗一样,诗人心中的种种情感当诉诸文字时,那些意象和情感就逊色多了。 正因为这样,从事声乐表演的歌唱家都把虚实相生作为乐声训练的基本技巧。演唱时一是要声音通畅,以气带声;二是要吐字清晰,以情托词。音调与气息,情感与歌词,就是虚实的辩证运用。气是虚的,声是实的;情是虚的,歌词是实的,若没有气息的支持与运用得法,发声是不可能声振林木,响遏行云的。此外,声与音、音与律、律与字、字与腔、情与腔、情与字的诸多矛盾现象,归结到一点,都是虚与实的结合。 书法强调笔断意连,亦讲究虚实并用之功。朱和羹在《临池心解》中有语:“作行草最贵虚实并见。笔不虚,则欠油滑;笔不实,则欠沉着。专用虚笔,似近油滑;专用实笔,又形滞笨。虚实并见,即虚实相生。”只有虚实相生,才能表现出 “重若崩云,轻若蝉翼”的艺术效果。书法中的虚实相生可以指墨色之浓淡,亦可指笔断意连。 清人刘熙载说:“草书之笔画,要无一可移入他书,而他书之笔意,草书却要无所不悟。”(《艺概》)这说明了草书是极富个性的,但它的个性却要从其它书体中取笔意。墨法尤为甚。它的变化无穷,虚实相生,为历代书家所重视。润可取妍,燥可取险,虚实相安,气韵风神,从而显示出刚健而洒脱。知白守黑,谙墨法之妙,行笔方会生动活泼,淋漓酣畅,从而取得极佳的艺术效果。 王铎五十五岁时所作草书《杜诗卷》是他自己满意之作。这件作品运笔枯实互应,点画错综,虚虚实实,风味天然。该作可称得上是狂草佳品,整行字枯笔相连。书家在枯墨笔竭之中求不枯不竭,不事雕琢,笔势多向右上旋转翻腾,又从右上向左下倾泻贯注。点画的长短、大小、张驰、轻重,千姿百态,错综复杂。墨路浓淡相间,形成层次感。浓墨如枯藤老树,苍拙苦涩;淡墨则有如秋空淡云,虚灵生动。颜鲁公的刚健雄浑,米南宫的洒脱,黄山谷的峻峭,无不可从中窥见一斑。“声”字收笔微微一抖,显得稳定沉着,并且创造出余音袅袅的意境,这恰恰是虚实相生的效果。“声”字独占一行,下部分墨路若隐若现,整块布白之中似乎充满了神思;又如“夜听”二字,以断笔为主,显得节奏鲜明,铿锵有力。 蔡襄是宋代四大家之一,其行书在当时被公认为第一。他写行草牵连不多,近于行意,但章法处理巧妙,虚实相生,黑白掩映。他有一封草信札,其文是: “仆自四月以来,辄得脚气发肿,入秋乃减,所以不辞此行,然于湖山佳致未忘耳。”书中有两处粗长而带飞白的竖画造成大片空白。一处是“行”字,其左半部与上字相连,笔划较细,右边粗犷,如瀑布直下,与下面“然”字形成虚实对比。最后的“耳”字,一竖笔占了半行,两边形成空白的两块空间。陈廷佑认为这种黑白对比是有意造成更强烈的效果。他把“行”字比作以“变奏”手法结束的第一乐章,把“耳”字的一竖看作是沿用了上一乐章的节奏加以变化和发展,造成异常热烈的结尾,使音乐达到逻辑上的美。(《书法之美》)书法中的黑白虚实,实在就是中国诗中的“言外之意”,音乐中的“大音希声”,画中的空白云烟,能让人从无中看到有,从虚中看到实,从混沌中看到具体,乃致“精骛八极,心游万仞”,从而最终能 “超乎象外,得其环中。” 我们再来领略一下音乐作品的虚实相生和 “大音声希”的效果吧!二胡协奏曲《长城随想》是我国近年来出现的一部优秀民族乐曲,该曲涵意深邃,气势轩昂,在创作上作曲者主要采用了民族音乐语言,但也吸收了外国的曲式与和声理论;演奏时采用二胡独奏、民乐队协奏的演奏方式并伴有领唱和伴唱歌队的“哼鸣”声,从而成功地塑造出一种具有浓郁民族特色的音乐意境。如在第三乐章“忠魂祭”中,开始的长弓泛音滑揉,既有按指虚实交替的变化,又有运弓轻重徐疾的力度配合。随着乐章的渐渐展开,乐曲充分表露了一种孤寂、悲戚、苍凉而又幽邃的复杂情感以及古刹等种种景象,揪人心弦,震撼人心。在音乐声中,听众的神思随着音乐的旋律纵横驰骋,渐渐地心与乐曲融为一体,从而达到了一种精神上的超越。这就是“大音希声”以及“虚实相生”所产生的神奇效果。音乐声中,再观张旭的名作《古诗四帖》,那虚实相生的线条,仿佛化成了一串高低强弱不同的音符在激荡跳跃,南宫、北阙、青鸟等形象依稀影映其间,那一笔一画仿佛都浸透了书家的内心情感,多一点或少一点都会使人有意犹未尽之感……这就是书乐的意境,一种由虚实相生的线条和弦律所产生的意境。 最后,笔者借沈尹默的两段话来结束这一章:“世人公认中国书法是最高艺术,就因为它能显示出惊人的奇迹,无色而有图画的灿烂,无声而有音乐的和谐,引人欣赏,心旷神怡。”“无论是石刻或墨迹,……在既定的形中,就会看到活泼地往来不定的势。在这一瞬间,不但可以接触到五光十色的神采,而且还会感觉到音乐般轻重徐疾的节奏。”(《书法论丛》)愿有更多的书法家在书法的线条中创造出音乐的旋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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