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火祝词(节选)》

杭盖罕山只有土丘大的时候，

汪洋大海只有水洼大的时候，

参天榆树只有嫩苗大的时候，

空中雄鹰只有雏儿大的时候，

大公山羊只有羊羔大的时候，

可汗用火石击燃，

皇后用嘴唇吹旺，

以火石为母，

以火镰为父，

以石头为母，

以青铁为父，

青云冲入云端，

热力可达九天，

脸象绸段般闪光，

面似油脂般发亮。

——那发明火的火神圣母啊！

我们向你敬献奶油和肥肉！

我们向你敬献醇香的奶酒！

祈求你赐予最大的福分，

让我们在这幸福中永生！

火神米荣扎呀，

用阿拉美文命名，

用神仙法术脱生，

你性格磊落光明。

火神米荣扎呀！

把坚硬化为松软，

把黑暗变为光明。

……

世界形成时诞生的

——火神米荣扎呀！

红光直接——

蔚蓝的天空；

热力透进——

金黄的地层。

以九十九层天的旨意诞生的

——也速该圣主点燃的火神，

请向普通的全体人民，

赐予寿禄和福分！

(翻译：胡尔查)

——色道尔基等编《蒙古族历代文学作品选》

火的取用是人类文明的重要标志之一，火与人类生活密不可分，古代劳动人民总是以一种神圣的感情对待火。在蒙古族的民间，祭火仪式特别多，每次祭火，都要用美丽的诗句向火祝颂，以表虔诚的心愿。这首《祭火祝词》便是一年一度向灶神祭祀时的祝颂词。

从节选的这部分内容可以看到，火被推崇得十分高贵和神圣。它诞生于天地初开之时，用最古老的阿拉美文命名(阿拉美字母产生于公元前六一四世纪)。古人不知天地初开是什么样子，所以用“杭盖罕山只有土丘大的时候”及其以下的四行诗句，接连铺排出一系列习见自然物的童年来予以说明。并且在他们看来，把火神引来世上的人不是普通百姓，而是人的最高君主——成吉思汗之父也速该和他的妻子，而也速该则是“以九十九层天的旨意诞生的”。我们不赞成君贵民贱、君权神授的思想，但古代民间把火和皇帝联系在一起，足可以看出他们心目中火的尊贵了。

“祝词”还特别赞美了火神的性格和价值。歌唱它“性格磊落光明”; “把坚硬化为松软，把黑暗变为光明”; “红光直接——蔚蓝的天空；热力透进——金黄的地层”。这些赞美，有的基于直接实用的观点，有的出于道德伦理观点，还有的则属于超功利的审美观点。第一个方面从火的用途出发，如说它能“把坚硬化为松软，把黑暗化为光明”即是。第二、三两个方面则是从火的形象特征出发，经过抽象、感悟而赋予它形而上的意义。说它性格光明磊落，这分明是由火焰蔚蓝和鲜明的特点而获得借移性的伦理认定；说它“红光直接——蔚蓝的天空；热力透进——金黄的地层”，也是在对火焰燃烧时的状态的把握基础上颖悟到它的美妙神奇，和给予人的审美愉悦。这样，对火的礼赞也就在某种程度上表现了古代蒙古劳动人民的价值观、伦理观和审美观。

还值得一提的是，“祝词”描绘的取火过程完全是世俗化的，所谓以火石为母、火镰为父云云，无非是运用原始的打火工具取火，而“青烟冲入云端，/热力可达九天，/脸象绸缎般闪光，/面似油脂般发亮”的诗句，没有取火经验的人是难以写出来的，更谈不上传达得如此形象，如此豪迈，今天我们读来仍能被其中的感情所激动。所以，尽管祝颂者在火神面前诚惶诚恐，敬献肥肉奶酒，祈求赐予寿禄和福分，但在表现这种宗教崇拜的同时，他们其实也讴歌了自己取火的实践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