胶黐取虎

·何薳·

忻代种氏子弟，每会集讲武，多以奇胜为能。一夕步月庄居，有庄户迎白曰：“数夕来，每有一虎，至麦场软藁间，冁衮(疑应作“辗展”)取快，移时而去。宜徐往也。”从者有言，请付我一矢，当立毙以献。其一子弟在后笑谓群从曰：“我不烦一矢之遗，当以胶黐取之，如粘飞雀之易也。”众责其夸言，曰：“请醵钱五千具饭会(一本作“会饮”),若不如所言，我当独出此钱也。”众许之而还。翌晨集庄户散置胶黐，至暮得斗余，尽令涂场间麦秆上，并系羊以饵之，共伺其旁。至月色穿林，果有徐行安尾而至者，遇系羊攫而食之，意若饱适，即顾麦场，转舒其体。数转之后，胶秆丛身，牢不可脱，至于尾足头目朦暗无视，体间如被锢束。畜性刚烈，大不能堪，于是伏地大吼，腾跃而起，几至丈许，已而屹立不动。久之，众合噪前视之，则立死矣。

〔选自《春渚纪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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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则短文，写种氏子弟运用智慧巧杀老虎的故事。
开头先介绍种氏子弟的讲武特点：“多以奇胜为能。”种氏子弟是将门虎子，讲武时不只一般讲取胜之道，更“以奇胜为能”。
接下来详细介绍每晚来庄那只老虎的习性：“……数夕来，每有一虎，至麦场软藁(qao,谷类的茎秆)间，冁衮(辗展，即来回打滚)取快，移时而去。……”种氏子弟们知道虎的详细情况后，众说纷纭。有的说，“请付我一矢，当立毙以献。”只用一矢，立毙老虎，也可算奇胜了，但其中一个在后面笑对群从(此“从”指堂兄弟)曰：“我不烦一矢之遗，当以胶黐(li,一种木胶，用细叶冬青树皮制成，可以黏鸟)取之，如黏飞雀之易也。”用这种方法杀虎，自是奇中之奇。大家说他夸口，他却打赌说：“请醵(ju,凑)钱五千具饭会，若不如所言，我当独出此钱也。”大家只好同意了。
“翌(yi,明日)晨集庄户散置胶黐，至暮得斗余，尽令涂场间麦秆上，并系羊以饵之，共伺其旁。”第二天从清晨起，开始置办胶黐，做好充分准备之后，专等晚上去捉虎。
文章最后一层详细描绘了用胶黐取虎的场面：“至月色穿林，果有徐行安尾而至者，遇系羊攫而食之，意若饱适，即顾麦场，转舒其体。”老虎和往常一样，“徐行安尾而至”,写老虎意态闲适，毫无警觉，看见系羊，饱餐一顿。后又至麦场打滚，以解疲劳。“数转之后，胶秆丛身，牢不可脱，至于尾足头目朦暗无视，体间如被锢束。畜性刚烈，大不能堪，于是伏地大吼腾跃而起，几至丈许，已而屹立不动。久之，众合噪前视之，则立死矣。”
就这样，无一镝一矢之费，免腾挪拚搏之劳，只用斗余胶黐，竟把个老虎活活粘死。这确实是猎虎史中的奇迹。假如把这种方法推广开去，历来猎虎者当会省去多少气力！可是，很难想象，景阳冈上的武松，不用哨棒和铁奉，改用胶黐，就能把猛扑过来的吊睛白额的大虫杀死！李逵深入虎穴，拿四五斗胶黐就可以连杀四虎！细读全文，当知种氏子弟所杀之虎，与武松、李逵所杀虽同为虎，但时间、地点、环境及习性不同。种氏所杀是“数夕来，每有一虎，至麦场软藁间，冁衮取快，移时而去”的虎，种氏子弟的妙处在于，他们因情设计、“因地制宜”,想出了“胶黐取虎”的高招。如果变时易地，另换他虎，是要另谋方案的。《孙子》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此之谓也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