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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文 肇和之役
释义

肇和之役

郑汝成被诛,敌人在上海的部署已乱。袁世凯惊恐之余,急忙遣将调兵,撤除上海镇守使一职,改派杨善德为淞沪护军使,卢永祥为淞沪护军副使,何丰林为上海防守司令。为加强东南地区的力量,袁世凯致电冯国璋说:“迭据各地探报均称,多数乱党窥伺东南甚急,苏省极关重要,非有得力活动军队随时应付,不足以资防范。希即编两混成支队,以备相机策应,遇有警报,即分头迎剿,迅即扑灭。”[1]他并答应给这支部队筹备费二十万元,先拨十万元,促冯国璋加紧筹备;同时又令张勋协助防守上海。张即“特派专员率同侦探多名,常以驻沪,调查协缉”[2]。袁世凯想借此巩固淞沪重镇,稳住阵脚。
新任淞沪护军使杨善德平庸无能,在军内毫无威信,人心浮动。革命党人趁时加紧运动,长江及江浙各省同志亦纷纷前来敦促,表示:“苟上海能任发难,则各省必可克期响应。”[3]再加上袁氏帝制阴谋暴露,“全国人心愤激,均属望于革命党”[4]。孙中山等人遂决定首先在上海发难。
孙中山委任陈其美为淞沪司令长官,主持策划上海义举。原主持上海军事的吴忠信及蒋介石、杨庶堪、周淡游、邵元冲、丁景良、余建光等人,共同辅助陈其美,分任军事、财政、总务、文牍、联络等职务。他们一起为筹备起义,反复磋商,认为上海起事必须有充足的准备。当时有“肇和”、“应瑞”、“通济”三艘海军战舰在长江停泊。陈其美命杨虎加紧运动这几艘军舰的官兵响应起义,以期“舰队为主,炮队营为副,同时并举”[5]。因得“肇和”舰长黄鸣球的支持,该舰策动工作成效最著。其中实习生陈可钧最为积极,主动担负起倡导起义的任务。舰上大多数官兵同意响应起事。在“应瑞”、“通济”两舰上,赞成起义的官兵也逐渐增多。此外,运动陆地军警的工作,进行得也颇为顺利,“陆军及警察,已多表同意于我党”[6]。指挥总部认为时机已渐成熟,计划在12月中旬发动。
此时,情况突然发生了重大变化。因在运动海军时,走漏了风声,袁世凯当即采取措施。他对陆军采取分而治之的办法:命所疑陆军分别驻扎,将一部分调往北方,一部分则索性解散。对海军中有不稳定动向的“肇和”舰,则采取了“隔离战术”,并派萨镇冰以检阅海军为名,命令各军舰出海。12月1日,萨镇冰乘宁沪专车来沪检阅海军[7],他命“肇和”舰12月6日出航外海,开赴广东,俾使革命党人鞭长莫及。
突然的变化,打乱了革命党人原先的部署。“肇和”舰内革命党人认为:“我党联络‘肇和’之成绩为各舰之冠,今若听其开去,则将来发动尤困难”[8],要求总部决定于6日提前发难。总部举行紧急会议商讨对策,经反复思考,多数认为:“肇和”、“应瑞”、“通济”舰俱泊上海,皆海军的精华,根据当时党人的力量和进行的情况,再加上内应,一旦发动,这几艘军舰定会同时得手,然后再用军舰的威力对付陆军,陆军必定溃败。当即决定趁各舰长公宴萨镇冰之日,即12月5日午后4时发动。
这次上海发动的战略目标是:“袭击海军,后即攻制造局,再取吴淞要塞,然后图浙攻宁,以为东南之根据。”[9]
在战术上,总部拟定了详细的作战方案,具体分配了任务。陈其美任淞沪司令,吴忠信任参谋长,黄鸣球任海军司令,杨虎任海军陆战队司令,孙祥夫任副司令。作战计划如下:
一、海军以“肇和”舰为海军司令部,杨虎率一部分人占领“肇和”,占领后即开炮猛击制造局;孙祥夫等率一部分部队分别占领“应瑞”、“通济”,以为“肇和”之辅助。
二、制造局同意之军队及城内闸北等所联络之军警,闻军舰炮声,即同时响应。
三、夏尔玙担任于城内各城门举火响应。
四、薄子明等率领山东部分同志攻击警察局。
五、阚钧、沈侠民、朱霞、谭斌等担任攻击电话局、电灯厂。
六、陆学文担任攻击警察第一区工程总局。
七、姜汇清、曹叔实、杨靖波、余建光等担任攻击闸北方面军警,余建光并任散布告示檄文。
八、杨庶堪、周淡游、邵元冲等担任留守总机关部,并办理后方勤务。
约定以海军炮声为号,各路同时并举。
5日下午3时,杨虎率领海军陆战队三十多人,暗藏手枪、炸弹,装作游客,乘汽艇由黄浦出发,直奔“肇和”。途中,汽艇上悬起“青天白日旗”。因此旗与当时海军旗近似,“肇和”舰上官员误以为有人前来校阅,乃集合官兵在甲板上列队欢迎。当汽艇靠近“肇和”船舷时,陈可钧按计划率众响应。因事先已有默契,响应者颇众,其余的人也随声附和。杨虎顺利地登上“肇和”,当众宣布中华革命党的讨袁宗旨及起事目的,舰上水兵欢呼赞成。接着杨虎命令发炮。傍晚6时许,水兵们射向制造局的炮声,拉开了起义的战幕。
另一路由孙祥夫率领海军陆战队三十多人,由杨树浦乘小汽船出发,以夺取“应瑞”、“通济”两舰为目标。但当孙祥夫一行接近“应瑞”时,即被巡捕发现,索阅出港护照。革命党人因款绌与时间紧迫,于5日晨才购得这艘小艇,这天海关不办事,未能注册领牌,取得护照。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使他们束手无策。孙祥夫等被巡捕所阻,被迫折回。夺取“应瑞”、“通济”的计划流产,使“肇和”陷入孤立无援的局面。
“肇和”舰炮声骤起,潜伏于陆地租界的数百名革命党人闻声而动,在总部的指挥下分兵几路,向预定目标进发。
谭斌、朱霞率数十名革命党人,身着便衣,手持短枪,冲入南市电话局。局中人皆徒手,无从抵御,革命党人“立悬三色旗及海陆军总司令旗”[10],占领了电话局。党人迫令该局长陶菊如交卸职务,控制接线人员,使敌人断绝联系。不一刻,敌军即从制造局派兵反击。革命党人只执短枪,弹药也不充足,两军相持良久,党人终因力量不支而退,电话局复为袁军所占。
薄子明率所部二百余人,潜伏于警察局附近的隐蔽地,候炮声起,即向警察局发起进攻。但因“袁军密布,尽扼要衢”[11],再加武器精良,机关枪封锁要道,薄所部皆持短枪,难于和敌军抗衡,同样不支而退。
吴忠信部下陆学文率数十名党人,各持炸弹、手枪,向淞沪警察第一署及工程总局猛攻,打算夺得军械,占据局署,设置起义前线指挥部。革命党人冲至警察署,为门岗所阻,党人即以炸弹摧毁该署大门,同时手枪齐鸣,向顽抗的警察射击。警察抵挡不住,全体溃散。党人攻入警察署,缴获枪支、弹药若干。时近拂晓,袁军重新组织兵力大举反扑,将警察署团团围住。双方展开激战,终因袁军势大,党人死伤过半,损失惨重,不得不撤出阵地。
还有一路由姜汇清、曹淑实率四五十人,于夜半攻击闸北四区警察二分署。革命党人一与警察遭遇,即“开枪击伤警察二名”[12],尔后也因实力悬殊而失败。
革命党人各路并起,“分途并进,声势甚张”[13]。但淞沪护军使杨善德依恃雄厚实力,急忙组织反攻,下令一体戒严,派兵把守关卡要地,又将城内巡警一律召回,“每岗另派出十余人,均各荷枪实弹,严密梭巡”[14]。同时法租界捕房派出巡捕沿界防守;英租界捕房口也拖出大炮两尊;西门方板桥则由巡长带领全班巡士会同宪兵阻断交通。另外,江苏冯国璋亦“分电该地方官警益加戒备”[15]
在袁军的反扑下,义军多因寡不敌众而溃败。本拟夺取制造局的计划,也因联络不周而落空。“应瑞”、“通济”两舰又未能附和起义。在前线指挥战斗的陈其美见此局面,急回总部,商议再取“应瑞”、“通济”舰及陆地各路重新组织进攻的方案。正在计议之中,忽有法捕房侦探和巡捕十余人破门而入,当即逮捕了在楼下望风的陈果夫、丁景良二人。陈其美、吴忠信、杨庶堪等人听得楼下骚动,迅速登上屋顶,潜入邻舍,得以逃脱。革命党的指挥系统,因总部机关遭到破坏而陷于瘫痪,不能有效地控制局面继续指挥战斗。只有“肇和”舰仍在孤军奋战。
“肇和”舰在5日6时发出第一炮的同时,即向“应瑞”、“通济”两舰发出信号,问其“是否同意”[16]。两舰皆发回信号,称:“正在会议,当可赞同,请勿攻击。”[17]“肇和”舰上得此信号,皆“坦然无虑”,安心等待两舰策应。
夜半1时,杨善德、萨镇冰与海军司令李鼎新、参议杨晟赶到制造局,商议对付“肇和”舰的办法。因“肇和”是海军中装备精良的主力舰,是否下决心对它开炮轰击,“众说莫决”。最后只得电请袁世凯指示。袁命令“将该舰击毁”[18]。于是李鼎新决定以离“肇和”最近的“应瑞”、“通济”两舰承担攻击任务。
李鼎新等人对“应瑞”、“通济”舰中有革命党人暗中活动,早有耳闻。为抵消革命党的影响,约束舰上官兵,他决定“厚贿海军”,并立即派人到交通银行提现金十万,分别运往两舰,还答应在事成后“许以一百万元犒赏费”[19],并以封官许愿相诱,促两舰官兵立即攻击“肇和”。
“应瑞”、“通济”舰上革命党人接到“肇和”的信号,本想立即响应,但又顾虑舰中将士意见不一,便继续在舰内说服官兵,动员举义。正在这时,上海当局的大批贿款运到,舰中气氛顿时为之一变。一些原已答应响应起义的官兵得到厚贿,又垂涎于今后的高官厚禄,纷纷改变主意,转而赞成攻击“肇和”。革命党人虽竭力从中阻拦,但经不起金钱利诱的官兵占了多数,革命党人也就无能为力了。
6日拂晓4时许,“应瑞”、“通济”两舰突然发炮,向“肇和”猛攻。正在静等两舰响应的“肇和”舰,在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急忙发炮还击。但由于慌乱,多数炮弹都未能命中敌舰。战斗持续将近一小时,“肇和”屡屡中弹,舰上死伤枕藉。杨虎打算将舰开出吴淞口,避其锋芒。但起义人员不懂电气起锚法,无法开船,唯一的出路,只能是据守“肇和”应战到底。此时“肇和”前身起火,锅炉房又被“应瑞”的炮弹击中,锅炉炸裂。杨虎见败局已定,不得不下令弃舰撤退。杨虎等凫水脱险,舰上陈可钧等数十人因伤势严重,行动不便,被袁军捕获,英勇就义。义军仅存的一支力量也被击溃,“肇和”起义失败了。
起义虽然很快失败,但“肇和”军舰鸣炮发难,举国震惊,其意义是不可低估的。
首先,“肇和”之役给了袁世凯及其帝制追随者一个打击。起义刚刚结束,全国各大报即纷纷发表评论。12月8日,《申报》指出:“上海事件突发,帝政问题之进行大受影响,今后帝政热心者之运动,不问取何手段,必含危险,须加注意,此一般之观测也。”[20]《神州日报》载济南来电说:“上海乱事之警报传来,此间大受影响,尤以附和帝制者经此意外之反动,颇为震骇。”[21]《中华新报》在起事的第二天,即发表了《沪乱与帝制》的社论,指出:“沪上有乱,在当局心目中最所深恐。”[22]号召人们奋起讨袁。全国舆论鼎沸,对袁世凯及其追随者形成了巨大的威胁和压力,使他们感到日益被国人唾弃而惶惶不安。袁世凯唯有一再严令:“各省文武官吏剀切晓谕,严密防查,毋稍疏忽”[23],以掩盖其内心的恐惧,为其追随者壮胆。
其次,“肇和”之役暴露了袁氏军心浮动,内部虚弱,并显示出反对帝制已是人心所向,增强了人们对讨袁的信心。虽然袁世凯在淞沪一带密布重兵,海军主力一半以上亦在附近,但革命党人仍能在敌人全力防守的重镇组织起义。起义初发,革命党人登上海军的主力战舰,舰上官兵立即响应,调转炮头,向制造局开炮。可见袁军内部多数官兵亦痛恨帝制。
再次,“肇和”之役向列强揭穿了袁氏所谓帝制运动出于真正民意的谎言。11月20日,袁世凯刚刚演完一幕“国民代表大会”全体投票赞成“改民主共和为君主立宪”的丑剧。未及数日,“肇和”之役爆发,使真相大白。《中华新报》发文对袁氏假托民意的做法,进行了尖刻的讽刺。文章指出:“政府答复五国警告,谓帝制运动出于真正民意。若逆民意,必生内乱。今则此次动乱之生,实由帝制运动当无疑义。不知政府又何以答外人?”[24]外报也为此发表评论说:“协约国前致袁总统之劝告,苟欲证明其言之正当,则今之事变可为充分之物证矣。”[25]
“肇和”之役在全国反帝制斗争中具有重大意义。对此,孙中山曾给予高度的评价。他说:“‘肇和’一役,事虽未集,然挽回民气,使由静而动,实为西南义军之先导。”[26]
二次革命失败之后,在袁世凯专制独裁的黑暗统治下,唯有中华革命党首举讨袁义旗,孤军奋战,虽屡起屡败,而志不稍衰。它先后发动起义四十余次,这些起义虽然由于脱离群众、有冒险盲动的弱点,没能从根本上动摇袁氏反动统治的根基,但在国内重新点燃讨袁的火种,“渐以拥护共和,反对谋帝之义灌输于各省人民之中,而促以实行”[27]。他们作出的巨大努力和牺牲,鼓舞和激发了国内人民的反袁斗志,加速了进步党人的转变。在整个反对帝制的斗争中,中华革命党人的倒袁先锋作用是不可磨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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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12/22 9:59: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