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

〔英国〕 济慈

自从我被你的美所纠缠，

你裸露了的手臂把我俘获，

时间的海洋已经有了五年

在低潮，沙漏反复过滤着时刻。

可是，每当我凝视着夜空，

我仍看到你的眼睛在闪亮；

每当我看到玫瑰的鲜红，

心灵就朝向你的面颊飞翔；

每当我看到初开放的花，

我的耳朵，仿佛贴近你唇际

想听一句爱语，就会吞下

错误的芬芳：唉，甜蜜的回忆

使每一种喜悦都黯淡无光，

你给我的欢乐带来了忧伤。

(查良铮 译)

济慈的这首爱情诗的题目只有一个字——“给”，而这一字却恰如其分地道出了爱的真谛。细细体味全诗，我们不难感受到作者对恋人的那种无处不在的无私的爱。

第一个层次，诗人开门见山地回忆爱之缘起。“自从我被你的美所纠缠，你裸露了的手臂把我俘获，”形象地写出了作者坠入爱河以至无法自拔的初恋感觉。而诗人之所以被“纠缠”，是因为“她”有出色的美；之所以被“俘获”，是因为“她”的魅力摄人魂魄。诗人以“裸露了的手臂”代替恋人的内在气质，把刻骨铭心的感受由无形变为有形，容易使人产生共鸣。我们甚至会说：“对于一个如此绝伦的女子，有谁能不被‘纠缠’，有谁能不被‘俘获’呢？ “所以，尽管“时间的海洋已经有五年”，诗人对心上人的爱情却始终有增无减，如同“沙漏反复过滤着时刻”，“她”的身影也时时映现在诗人的心湖中，足见其爱之绵长。

第二个层次，一连用了三个“每当”，突出诗人的朝思暮想。深沉的爱占据了诗人的全身心，令他眼无它物，耳无它声，他带着掺有甜蜜的痛苦期盼着能得到心上人的爱，想忘记也忘不了。凝视夜空时，他感觉爱人的眼睛在闪亮；看到玫瑰的鲜红，他会向往着爱人的面颊；面对初放的花，他仿佛贴近爱人的唇际。他睹物便生出联想，颇有“拼今生，对花对酒为伊泪落”的痴情。诗人在经意与不经意中执著地暗恋着心上人。但是，他也隐约地意识到自己的爱很可能是一场美丽的错误——“想听一句爱语，就会吞下错误的芬芳”，可见诗人不是不懂这个道理：爱，就要付出代价。

第三个层次，诗人用极为精练的语句概括出了自己因爱生忧的复杂心境。他以一声沉重的叹息“唉”为起始来倾诉感伤，具有很强的艺术感染力。在诗人看来，回忆往事固然甜蜜而难忘，但是它却“使每一种喜悦都黯淡无光”;心上人固然可爱而超凡，但是她却“给我的欢乐带来了忧伤”。至真至诚的爱得不到回报，因此，它给诗人带来的更多的是怅然若失的忧愁。所谓“情到深处人孤独”，从这些朴素而真挚的表白中，我们可以看出诗人的用情之深，用情之专。他已把心上人的爱，当成是幸福生活的唯一源泉。爱情到了这种境界，真是令人感动。

这首诗短小精悍，由爱的发生，写到爱的经过、爱的结果，字字句句都饱蘸着深沉的感情，好像面对着心上人娓娓倾诉衷肠。联系济慈的爱情经历，可以得知这首诗是写给他终生爱慕的女友范妮·勃朗的。由于诗人对女友情意深笃，有切身的体会，他的诗才写的真切动人。

济慈以心为笔，用心作诗，生动的刻画了一个在漫长的爱情道路上艰难行走的跋涉者形象。爱就是“给”，爱就是奉献，如果每个人都懂得这个道理，那么，每个人都会深深理解这首优美的爱情诗的丰富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