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空心菜

点评
狄云已经成熟了，在他不改的本色中，多了血泪换来的人生经验，又多了对这个世界的进一步的理解和认识，更多了几分悲天悯人的慈悲胸怀。
丁典临死之前把“连城诀”的口诀告诉了狄云，他在春水碧波般淡绿的菊花的美好回忆和幻像中无悔地死去。他生活过，轰轰烈烈地恋爱过，他得到了凡人们所不能奢望的钻石般光芒四射的伟大真情，他加倍和浓缩地品味过了高尚爱情的甜蜜和痛苦，鲜花和自由的希望装点了他的人生，他的人生并没有虚度。丁典死去了，狄云放声大哭。这哭声是无穷无尽的悲伤和痛苦，是人性的渺小和孤独，是对人世的丑恶和不平的控诉，是对友情和温柔怜悯的诉求。
依然是一种生命本能的狂野和不屈拯救了狄云自己，他虽然学得了神照功，但神功未成，不是万家弟子的对手。但他发自内心的深重义气，他潜伏在内心深处的巨大悲愤，他誓死不服输的狠劲和蛮劲，使他战胜了敌人，险中求生。随之而来写狄云与戚芳再次重逢的一段戏，正是狄云出狱后的失落迷惘和无所适从复杂内心的准确表现。愈是回忆过去，触发往事的种种亲切、伤感而怀旧，愈是让狄云酸楚痛悔和难以自持。
戚芳和万圭生下的女儿，戚芳为之取名为“空心菜”。这是一个甜蜜而不堪回首的狄云和戚芳儿时两小无猜的秘密，只有狄云才能懂得这其中有多少不忍。他细致咀嚼的揪心刺痛和迷醉，让人读之不忍。
“空心菜”“空心菜”,戚芳呼唤女儿的一声娇语，击中狄云心里伤痛的要害。无数的温柔体贴，无数的怜惜蜜爱，往事似乎重现，时光似乎逆转，万千的委屈和怨恨似乎就此要轻轻吹散。狄云在一刹那之间，就已经在心中把戚芳原谅了百遍。他甚至心中酸痛，感动得宁愿为梦中人再受一遍罪，再吃一次苦。这是比牢狱和毒打还要更为残忍的刺激，狄云终于还是从虚幻的甜蜜中醒了过来，他看到了现实中铁打一般残忍的事实。戚芳和自己的仇人万圭是幸福美满的一对，还有了一个天真可爱的女儿。戚芳对小女儿口口声声地说：“爸爸去捉坏人啦。”狄云依然是“坏人”,是不可原谅的罪人，是多余的第三者、局外人，甜蜜的生活不关他的事。
万般难以言说的内心的煎熬，几乎使狄云不能自持，几乎要放弃，但他终于还是挺了过来。狄云看到了丁典的尸身，想到丁典求他让其尸体与凌霜华合葬的嘱托，他有了坚强下去的理由。
然而，最后的考验却加在了戚芳的身上。狄云和万圭拼斗同时晕了过去，他们两人的命运，都交给了戚芳，让戚芳作出选择。一边是丈夫，一边是可怜的旧日情人，这成了良心的审判和抉择。戚芳人性中真实的善恶，就全在此时见出分晓。戚芳没有伤害狄云，为他包扎好伤口，把他送上了船。读者松了口气，因此也原谅了戚芳。戚芳只是一个普通的善良的女人，我们怎能对她要求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