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 | 碧桃 |
释义 | 碧桃一日,舣舟断桥,独步至花神庙。向一神注视良久,戏谓曰:“花神年少,得毋寂乎?”因吟一绝云:“彩云堆垛眩双睛,欲向罗浮梦里行。今夜月明横翠羽,玉梅花下待卿卿。”惘然返旅舍。 买酒夜酌,朦胧就枕。梦一少女,搴帘而入。衣五铢镐素之衣,拖六幅绉碧之裙,足系五色云霞之履,耳垂明珰,鬓朵珠翘。行步姗姗,丰神旷世。遥坐谓赵曰:“感君挚意,不避崔苑之嫌,来与君共谈风月。”言词渊雅,谑浪波生。赵颇惑之,挑以微词,不答而起。辞曰:“坐久更深,恐风露侵人衣袂。妾行矣。”赵急挽之,已冉冉出户去,莫知所之。遗素帕一方于榻上。取视之,有诗曰:“琼楼深处片幡遮,久别孤山处士家。自有碧桃开洞口,不须惆怅向梅花。”览毕,倏然惊觉,辨色而兴,佩声香气,犹堪想象。洵哉!花神之来也。 次日至庙。祷请再至,花神若相视而笑,有意无意,宛然搴裳夜过时也。低徊而返。徜徉湖上,水光山色,尽入愁肠;花外鸟语叮咛,若与愁人相浩叹应答。有老翁见而问之曰:“少年何叹?此非叹所矣。”赵曰:“人各有心,翁岂知之!”翁曰:“若是,何不过我?我有敝庐在武林门内,桑园十亩,颇称闲适。朝夕与老夫晤对,或可以破寂寥乎?”盖翁实心仪赵之风采,而未知其才藻也,欲有以试之,故仓卒相邀。赵坚辞不获,勉从之,而心亦颇讶。既至,馆赵于桑园,园与内室相联接,盖幽居而华构者也。款接之殷,供待之盛,实逾凡分。而宾主觞咏之间,亦称劲敌焉。 一日,方赋诗,微闻帘间芗泽。银钩动处,半露烟鬟。赵频目之,翁觉之而不语。如是凡十余次,赵相思之情,见于颜色。翁乃笑指帘间曰:“此弱女也,请以侍君子箕帚。”赵惶恐谓翁诮己,半晌乃辞曰:“已婚邬氏,曷敢辱命?”翁复请以女备小星之选,赵避席再拜曰:“一介鄙人,辱长者置之门舍,已幸矣,奈何复以兰蕙下匹蒿艾乎!”翁固言之,乃卜吉成礼焉。 定情之夕,女丰艳非常,才亦婉丽。问名,曰:“碧桃。”赵忽触悟花神“碧桃开洞口”之句,遂为碧桃言之。碧桃嗟叹曰:“是矣,是矣,花神乃撮合者矣。妾向见君,而弗能释也。则频梦一女郎来谓曰:‘郎在卿家,不可失。’因是而情愈不禁。妾父母怜妾过甚,不欲违妾意,丝萝之托,有自来矣。”赵问所梦之状,则容颜服饰一一与己梦相符。洵哉!花神之来也。遂共焚香,诣庙中,谢蹇修焉。而以沉香肖其象,祀于家。 在我国古代文言小说中关于爱情题材的作品可谓俯拾皆是,不胜枚举。这些爱情故事几乎蕴含着各种情调与韵味,浪漫的、缠绵的、凄婉的、艳丽的。这一个个故事就如同艺术大师们笔下一幅幅多彩的画卷,给人以艺术的情趣和享受。《碧桃》便是这其中的一篇。 《碧桃》选自《耳食录》,为清代作家乐钧所著。这篇小说没有以往文学作品中描写的贵族子弟对女性的玩弄;没有青年男女为反抗封建礼教的双双私奔或殉情;也没有缠绵悱恻的男女的离情别绪。也许《碧桃》本身所反映的爱情故事并无更深更广的社会意义。然而,由于作品充满着浪漫的色彩,加之它文笔生动,词采富赡,因此,它同样表现出一种美好的情趣。 自《诗经》起,描写男女爱情就不乏浪漫之作。以后,在各个时期主要的文学形式中,如唐诗、宋词、宋元话本以及许多戏剧中浪漫主义的作品更可谓多矣。元杂剧《倩女离魂》便有一定的代表性。剧中的倩女因爱慕王生,她的灵魂便离开了肉体,去追赶所爱之人,其浪漫色彩颇为浓厚。然而到了明清,小说中富有浪漫情调的爱情题材的作品似乎有所减少。蒲松龄的《聊斋志异》虽有人与狐精之相爱,却往往被抹上了浓重的神奇色彩。因此,相形之下,《碧桃》这篇小说便显得比较新颖、别致了。 作者在构思这部作品时,展开了大胆而奇特的想象。给男主人公起名“梦虚”,这就先为作品涂上了浪漫的一笔。接着,作者又为男女主人公请来一位丰神俊秀、心地善良的花神。古往今来,神者被奉为万物之主宰;花被视为人间美好之象征。花与神之结合,更平添了几分浪漫与神奇的色彩! 作者巧妙地安排了男女主人公在梦中与花神一一相见。先是花神于梦境中与赵梦虚“共谈风月”。尔后“遗素帕一方于榻上”,并赋诗一首牵姻缘。遂应了“自有碧桃开洞口”的诗句。与赵定情之女子,果然名曰“碧桃”。在此之后,花神又托梦与碧桃,并告之曰“郎在卿家,不可失”。于是,当碧桃一见到赵梦虚时便情愈不禁了。直至赵与碧桃定情之夕,这一切才真相大白。 男主人公赵梦虚“性倜傥”、“好为汗漫游”,作者赋于他如此性格是为作品的整个基调服务的,是为他西湖闲游,遇上花神,并向花神打趣,倾诉自己的心愿所作的铺垫。倘若赵生性并非“倜傥”,也不爱“汗漫游”,那或许这桩富于浪漫情趣的姻缘就不会发生。然而,如果只有这个性情豪爽、洒脱不羁的青年男子,而无花神及其暗中的撮合、相助,赵梦虚也许最终只能陶醉于西子湖畔的水光山色之中了。于是乎,赵梦虚前往花神庙便成了实现这一美满姻缘的契机。花神也就成了这桩姻缘中不可缺少的媒介。 花神大显灵通,为赵梦虚与碧桃撮合成一桩美满姻缘。梦中的情形本是超现实的,然而最终又成为了真正的现实。于是,梦幻与现实,现实与梦幻相互交织的故事情节,使作品的浪漫情调愈发浓郁了。 作者以独具的慧眼,跳出了以往同类题材创作的窠臼,不落陈套,独辟蹊径,并且还赋于了男女主人公对美好、纯洁爱情的大胆向往和追求的精神。作品虽然描写神助人愿,人靠神帮,但因其“不事雕琢,而自有风味”,又因其通篇舒卷自如,文笔飘逸秀美,所以令人读毕回味不已。 自古以来,大凡文学中上乘之作无不是文采横溢,令人美不胜收。太白之诗的飘逸、潇洒;苏子之词的豪迈奔放,以至于其他文学大师们的名篇佳作无不各具文采风骚。《碧桃》虽比之不及,但其文笔流丽,文辞隽永,因而也显示了非同一般的艺术表现力。 细细品读这篇作品,其文势自然天成,绝无矫揉造作之迹。故事叙述流转自如,具有一种合谐之美。作者写人描景,用词极尽华美之能事。如描绘西湖景致有“春夏之间,花柳争发,靓装玄服,香车画舫,为湖上游者,四望如云”之辞。写花神俊秀丰姿有“衣五铢镐素之衣,拖六幅绉碧之裙,足系五色云霞之履,耳垂明珰,鬓朵珠翘”之语,词藻虽富丽眩目,却不绮靡。通篇文辞宛若瑰丽多姿的晚霞,若称其“腴辞云构,夸丽风骇”不为过誉。 即使是对人物的神态及心理的刻画,作者也力求笔触细腻、优美。如写赵梦虚在老翁家初次见到其女儿碧桃时的神态则有“赵频目之,翁觉之而不语。如是凡十余次,赵相思之情,见于颜色。”作者用墨非常讲究该浓则浓,该淡则淡,行文常常或浓彩重抹,铺张艳丽;或淡墨轻涂,传神入微。于是,令人不禁记起了东坡先生笔下“淡妆浓抹总相宜”的诗句来。 《碧桃》虽然是一部充满浪漫色彩的爱情故事。但它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当时的青年男女对自己幸福爱情的追求。同时,也寄托了作者对美好事物的向往。《碧桃》以非同一般的艺术魅力在古代文言同类题材的作品中,展示出一定的美学价值和文学价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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