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着羽毛的恶魔

(意)卡尔维诺

〔梗概〕在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顶上住着一个恶魔。他是个聪明透顶的家伙，能回答世上所有疑难问题；他又是个极其残忍的魔鬼，见人就吃，他的身上长满了羽毛。
一天，国王病了。医生告诉他说：“陛下，您要想治好病，非得去弄一根恶魔的羽毛。”
侍卫中一位最忠诚、最勇敢的小伙子愿意为国王效劳。他准备好行装，就出发了。
侍卫走呀走，一直走到天黑才在一个旅店住下来。热情的店主听说那羽毛这么有用，希望侍卫回来时也给他带一根来。
“好的。”国王的侍卫说。
“假如你能与恶魔交谈，请问一下我女儿的下落。多年前她失踪了，至今没有音讯。”
侍卫来到一条河边，叫摆渡的人把他送到对岸。船夫也想有一根恶魔的羽毛，还想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离开渡船；他干这活儿已经干腻了。小伙子答应了他的要求。
侍卫继续赶路。在一眼泉水边，他又和两个衣着阔气的贵族交谈起来。“你干吗不给我们也带一根羽毛来呢？”两个贵族也请他带去一个问题：这眼泉水，曾经喷出金子和银子，如今为什么干涸了？
天黑时侍卫来到一所修道院借宿。修道士们指点他说：“山顶上有七个山洞。恶魔住在第七个洞里。你一定得在正午时进去，这时恶魔不在里面，你会遇见他的妻子，这位聪明的姑娘会告诉你怎么去做。”修道士们也有一个问题需要侍从去问恶魔：为什么他们这儿原先大家和和睦睦的，近十年来却争吵不休，弄得一团糟。
国王的侍从听从了修士们的指点，第二天正午时溜进了第七个山洞。他刚一敲门，一位姑娘便应声来开门。不用说，她就是恶魔美丽的妻子。她把侍卫藏在床底下。
傍晚六点钟，恶魔像一阵风似地窜了进来，一边用鼻子嗅着，一边说：“这儿啊，这儿，有一股生人的气味。”
“胡说！”他的妻子说，“你饿啦，所以就乱猜疑。”恶魔吃完饭，马上上床睡觉，很快睡着了。聪明的女人很快地从恶魔身上拔下一根羽毛，偷偷地递给床下的人。
“哎哟！你怎么拔我的羽毛啊？”恶魔叫道。
“亲爱的，我刚才在做梦呢。”恶魔的妻子于是就把侍卫要她打听的修道院的事讲了一遍。
“这可不是梦，是真的事。”恶魔回答说，“那些修道士脾气暴躁，是因为有个魔鬼十年前乔装成修道士，混进了他们院里。”
“怎样才能把他赶跑呢？”
“真正的修道士就得开始做善事，那样的话，魔鬼就暴露出来了。”说完，恶魔睡着了。
一刻钟以后，他的妻子又拔了一根羽毛，递给床下的人。
“哎哟，痛死啦！”
“我又做了个梦。”恶魔的妻子提起了那干涸的泉水。
恶魔告诉妻子，确实有一眼会喷金银的泉。如今泉的喷口被一条毒蛇盘绕着，只要敲碎蛇的脑袋，泉眼就会再喷出金子银子来。
再过一刻钟，她又拔下一根羽毛。
“这次梦见啥？”恶魔极不耐烦地问。
“山下河边的船夫，他不愿再呆在渡船里，可就是不知道离开的办法。”
“很简单。有人过河，先收下他的钱，等乘客还没下船时就先上岸，那样的话，那个乘客就只好留下当摆渡船夫了。”
妻子迅速地拔下第四根羽毛，轻轻地抚摸着似睡似醒的恶魔，问他哪儿能找到店主的女儿。
“你是说梦见你的父亲喽，你就是那店主失踪的女儿啊！”恶魔说完，翻了个身，呼呼大睡，不再理会妻子的任何问题。
姑娘包好了四根羽毛，拉起了床底下的侍卫，两个年轻人一块逃跑了。
他们在修道院门口停下，对修道士们说出了秘密。修道士们做了一桩又一桩善事，最后魔鬼只好溜走了。
他们来到花园的泉边，把一根羽毛交给了那两位贵族，并告诉他们如何除去毒蛇。不久，那泉眼又喷金子银子了。
河边，船夫把他们安全地送到对岸，他们取出一根羽毛送给他，并吩咐他如何去做。
一跨进旅店，侍卫就喊起来：“店主，我把你要的羽毛和你的女儿一起带来了！”店主当场表示，愿将女儿许配给他。
最后，侍卫见了国王，献上了恶魔的羽毛，国王的病立即好了。国王加倍地给他赏赐，并准许他离开王宫，回到客店。
恶魔后来怎么样呢？醒来他发现妻子不见了，便跑出来追赶，发誓要吃掉她和帮她逃跑的人。他来到河边。“先付钱。”船夫说。在到达对岸以前，船夫先跳了下来，从此恶魔只好留下来当摆渡的船夫，永远也脱不了身。
〔赏析〕这也是一篇取材于民间口头创作的童话，有很浓厚的民族和地区的特色。其中的魔鬼有着鲜明的个性特点，既残忍粗暴，又绝顶聪明，既爱吃人，又对妻子表现出温存和信任，妻子连拔了自己四根羽毛，搅扰了自己的美梦，也不恼怒。其实，最聪明的还是他的妻子，她利用魔鬼的智慧，逃出了魔窟，惩罚了魔鬼。故事通过曲折的情节和鲜明的形象告诉人们：人才是最有智慧的，因为他不仅自己聪明，而且还能利用魔鬼的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