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 | 瓦·弗·贝科夫 灾难的标志 |
释义 | 瓦·弗·贝科夫 灾难的标志作者简介 见“索特尼科夫”条。 内容概要 这是一座不知什么时候就坐落在这里的宅院,岁月和人们留给这儿的东西已经不多了。原先盖有农舍的地方,杂草丛生,到处是带刺的野梨树。大门旁那两棵曾经十分显眼的老椴树,一棵根本就没有了,留下的一棵也是一番凄凉的景象:粗壮的树干被烧得面目可怖,腐朽得千疮百孔。林中飞来的乌鸦不知为什么从不落在它的枝头上,却选中附近的赤杨树丛。也许,这些乌鸦记住了些什么,也许它们凭着自己古老的本能嗅到了那场灾祸的气息,感到了昔日不幸的标志。斯捷潘妮达一大早就把她的母牛带到大路边去吃草。大路上空荡荡的,寂静无声。这些天来,大路上这种固定不变的凄凉景象令她十分难受。尤其是不久前这里还汽车轰隆、战马嘶鸣,战士们日夜兼程,往东方开拔。突然,大路后面传来哑巴扬卡惊慌失措的叫喊声,斯捷潘妮达顺着少年的手势,看到一群人正在几天前被飞机炸毁的小桥边不慌不忙地干活。他们穿着不熟悉的军装,肩上背着武器。她突然惊恐地意识到——这是德国鬼子! 好些天来,天空一直压着充满雨水的云层,早晨开始雨下个不停。斯捷潘妮达起床走出屋子,想给母牛抱一抱干草来。还没等他穿过院子,一辆灰色的带篷汽车驶近她家的宅院旁停了下来。两个德国人跳下汽车,走进她的院子。德国人旁若无人地尝了她刚挤的鲜牛奶,察看了院子,又来到水井旁。她的老伴彼得罗克已经出现在水井旁,恭恭敬敬地摘下帽子说: “你们知道,水质很好……”接着,彼得罗克走在头里,领他们进屋。斯捷潘妮达想冲他发火,但忍住了。他还能怎样呢?他们是胜利者,占领了这块土地,眼下想怎么干就怎么干。没等彼得罗克刷完腾给德国人的那间屋的地板,卡车上跳下十名德国鬼子,其中一名军官是司务长。彼得罗克退到柴屋边,心想,他认真收拾了一番,他们会满意的。就在这时,司务长嚷嚷着让他进去。军官用手指了指糊着旧报纸的墙,彼得罗克刚往那儿一瞥,就吓得面无血色。一张莫斯科庆祝五一节的报纸照片已经变黑,可是那上面斯大林的脸庞依然清晰可见。军官掏出手枪,抬起手来,屋子里响起震耳欲聋的枪声。彼得罗克摇摇晃晃倒向一边。墙上的照片中央露出一个小黑点。彼得罗克抱着头坐在柴屋的磨盘旁,甚至没有抽烟。经历过这档子事以后,抽烟也帮不了什么忙。一个德国兵过来要牛奶,斯捷潘妮达递过桶去说: “就这些,多了没有!”“恐怕,少了点……”彼得罗克悄声说。“够了! ”她断然打断他。突然,行军灶旁传来司务长愤怒的叫喊声:“过来! ”她慢吞吞走到司务长跟前,司务长把手枪皮套挪了挪。“先生! ”突然彼得罗克跪倒在被雨水淋湿的泥地上,嘶哑着嗓子叫道: “先生,不能这样啊! ”司务长从手枪套子上解下长长的链子,抽打一下接一下地落到她的身上。打吧,该死的东西,毒打一个无人保护的不幸的女人,可是你要知道,这个女人有个当兵的儿子,他会记下这笔帐,即使不是现在,总有一天他要为母亲的痛苦找你们算帐的。你起来,彼得罗克,不能在他们面前下跪! 天亮了,斯捷潘妮达出去放牛,她把母牛的奶全都挤在了草地上。当德国人给母牛挤奶时,彼得罗克恐惧地盯着牛奶桶,希望从母牛身上还能挤出点什么来,但桶里空空如也。司务长掏出手枪,朝母牛打了一枪。德国人把打死的母牛剁成块,煮了,大吃了一顿,一直闹腾到半夜。斯捷潘妮达等到一切都静寂下来,蹑手蹑脚走出小屋,朝德国人挂枪的地方走去。她一把抓住冰凉的枪把,踮起脚跑到井边,把步枪搭在井栏上,松开了手指。天没亮,柴屋的门猛地被踢开,进来两个德国人,把屋子翻了个底朝天。黑夜时,突然响起了枪声,哑巴扬卡被德国人当作土匪打死了。农业集体化时,四十岁的斯捷潘妮达是贫农委员会委员。尽管关于成立集体农庄的事已经开过八次会,但响应的人还是寥寥无几。区特派员认为,那是由于象古日这样的富农在捣鬼,应该没收他的财产。斯捷潘妮达觉得,古日虽然比贫农富裕,但还不是富农。双方争执不下,只得表决。结果二比二,刚从部队复员回来的瓦西利弃权。区特派员认为瓦西利这是自觉为阶级敌人效劳。无奈,瓦西利只得表示拥护。几天后,瓦西利开枪自杀,留下了三岁的小扬卡。如今,少年扬卡就躺在柴屋的长凳旁。彼得罗克不明白,德国人为什么要打死他。半夜里,传来了摩托车声,传令兵叫醒了军官。很快,德国兵都起来把箱子、包袱、被褥搬上车撤走了。德国人刚走,伪警察就上门来了。名义上是来搜查飞机轰炸后留在小桥旁的一颗被人拖走的、没有爆炸的炸弹,实际上是向彼得罗克索要自酿的白酒。他们把老俩口毒打一顿后,逼他到林中空地去酿酒。酿酒,为谁?这有用吗?老糊涂! 他们杀人就象杀条狗。杀过人,想喝伏特加。而喝过伏特加,再去杀人。他喝掉刚酿得的半瓶伏特加,那半瓶他要带回去给被伪警察打伤的老伴治病。他往回返,突然响起枪声。伪警察古日和科洛杰洛克骑马追了上来。他站住,并不想跑。“开枪吧,败类。操你的元首,我不跑,败类! ”科洛杰诺克把他的双手用绳索绑住,拖在马后,古日在后面不断用鞭子抽他。彼得罗克倒下了,从这个世界消失了。留下的只是对他的记忆,如果还有谁记得他所受的痛苦和大大小小的不幸的话。斯捷潘妮达几平一晚上没睡着觉。彼得罗克一夜未归,她不放心。她得上镇上打听他的消息。她不怕他们,他们不是人,是群畜生。经过小桥,她想起了那颗炸弹。她知道,是科尔尼拉拖走了炸弹。她找到科尔尼拉,用她的小猪换炸弹。她要用炸弹炸飞小桥,不让伪警察进到她的宅院。天一黑,科尔尼拉用大车拉来了炸弹。但第二天他就被捕了,接着伪警察来了。她知道,轮到她了。大门被斧子劈开。斯捷潘妮达把煤油倒在头巾上,划着了火柴。大火烧了整个一夜,伪警察离得远远的,也不放任何人过去——他们害怕炸弹爆炸的威力。但是炸弹等待着自己的时刻。 作品鉴赏 23万字的“中篇”,虽然不属于鸿篇巨制,却俨然是一曲深沉壮美、令人悲叹省悟的浩歌。作品通过一对普通的白俄罗斯偏僻小村庄的农民夫妇在德寇占领后十几天里的悲剧遭遇,揭示他们纯真善良的性格内涵,并借助联想和象征手法,把他们的人生轨迹升华为对人类命运的思考。作家通过对两个主人公悲惨命运的铺叙和他们在遭到德寇和伪警察种种非人道的蹂躏时那痛苦的内心独白、回忆、感受和体验,塑造了两个性格鲜明的人物形象,并通过他们浓缩地体现出俄罗斯人民勤劳、善良的性格特征。在彼得罗克身上除了勤劳和善良,更多地带着长期处于贫困无权地位下形成的软弱怕事、逆来顺受的性格烙印;而在女主人公斯捷潘妮达身上则更强烈地透出走上新生活的农民那种自尊自强的积极心理。虽然他们从昨天的风雪走来,身上留着历史的伤痕,肩负生活的重担,但始终对未来充满着希望与憧憬。他们有如路旁的小草,那细弱的生命之根,任凭风吹雨打,却依然依恋着那贫脊的土地。他们的磨难与痛苦,抗争与忧伤,向往与追求无不与这片世代相传的土地,与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亲人,甚至朝夕不离的乳牛、小猪、母鸡、农舍、院子紧密相连。当法西斯入侵,故乡的土地被践踏,人的尊严被蹂躏时,起先彼得罗克还幻想“以善相待”,但事实教育他,他们不是人而是群野兽。他终于敢当着敌人的面,骂起他们的元首来,结果被法西斯强盗活活用马拖死。而斯捷潘妮达则更多地表现出反抗,她先是偷偷把敌人的步枪扔进水井里,最后索性搞到一颗炸弹想把木桥炸掉。当敌人闯进院子要搜查和逮捕她时,她毅然点燃了自己赖以生存的农舍,使爱与恨和自己一起在烈焰中熊熊燃烧。但是,作家并没有停留于这一步,他把主人公与社会、历史融合在一起,置人物命运于整体的社会意识与历史意蕴之中,从而使作品展现在我们面前的不只是一个白俄罗斯的小村庄和两个普通得如小草一样的小人物,而是一个异常广袤的充满了强烈历史感、社会感和人生感的生活世界。在这里,生与死的抗争,人性与兽性的搏击,人物与命运的对话,理性与感性的倾诉,生命历程与历史进程的融合,在短暂的瞬间和有限的空间,通过象征和概括获得了一种高凝度的呈现。如果说叫做“各各他”的小山岗是昔日苦难和沉重历史的象征,那么被烧得伤痕累累的宅院旁的那棵老椴树便是灾难的标志。几十年过去了,这里的一切除老椴树外,只剩下断垣残壁。但是,我们看到荒芜的院子里,一棵稚嫩的艾菊正破土而出,透出勃勃生机和顽强的生命力。它是正义力量的象征,在这么一个深沉悲凄的灾难废墟上留下的是人类对法西斯战争的胜利纪录,是正义力量的伟大与坚韧。随着女主人的离去,她藏在院子里的那颗没有爆炸的炸弹,也已成为永久的秘密。“但是炸弹等待着自己的时刻。”这是作者在作品里写下的最后一句话,也是作者对全篇的哲理性概括,它给读者留下了宽阔的想象空间。也许它象征着未来战争的潜在威胁,也许它更象征着人类所蕴藏的巨大威力。 《灾难的标志》中译本有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的《苦难的标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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