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鞫案

原文
侍御史¹王平²,字保衡，侯官³人。章圣⁴时，初为许州⁵司理参军⁶。里⁷中女乘驴单行，盗杀诸⁸田间，褫其衣而去。驴逸⁹,田旁家收系之。觉，吏捕得驴，指为杀女子者。讯之四旬¹⁰,田旁家认¹¹收系其驴，实不杀女子。公意疑，具以状白府¹²。州将老吏¹³,素强¹⁴,了不之听¹⁵,趣¹⁶令具狱。公持¹⁷益坚。彼乃怒曰：“掾懦邪¹⁸!”公曰：“今触¹⁹奏坐懦，不过一免耳。与其阿旨²⁰以杀无辜，又陷公于不义，校其轻重，孰为愈邪？”州将因不能夺²¹。后数日，河南²²移逃卒至，详勘²³之，乃是杀女子者。田旁家得活²⁴。后因²⁵众见，州将谢²⁶曰：“微²⁷司理，向几误杀人。”

选自《能改斋漫录》

注释
1.侍御史：官名，主管言事、奏谏及监察的官员。
2.王平：人名，北宋仁宗时人。
3.侯官：地名，今属福建省。
4.章圣：仁宗亲政初期，仁宗皇帝年幼，章献曹太后垂帘听政。
5.许州：地名，今属河南省。
6.司理参军：掌管州县司法的官吏。
7.里：宋代乡村的基层民间组织。
8.盗杀诸：强盗将她杀于……
9.逸：逃跑了。
10.讯之四旬：审讯了他四十天。讯，审讯。
11.认：承认。
12.白府：陈述于官府。白：陈述。
13.州将老吏：州府的老资格官吏。
14.素强：一向固执。
15.了不之听：完全不同意王平的分析和做法。
16.趣：催促。
17.持：主张。
18.掾懦邪：此句意为难道你害怕了吗？掾：属官的通称。
19.触：触犯。
20.阿旨：迎合意图。
21.夺：定夺，决定。
22.河南：地名，属河南省。
23.详勘：仔细审讯。
24.田旁句：此句意为田旁家的人得以无事。
25.因：借着。
26.谢：致歉，谢罪。
27.微：如果不是。
释义
侍御史王平，字保衡，是侯官县人。宋仁宗天圣时期，做了许州掌管刑律的官。有一个乡下妇女单人骑驴而行，在田间遭到强盗杀害，强盗夺去她的衣服逃走了。驴也跑了，田地附近的人家收养了驴，并把它拴了起来。此事被发现后，官吏抓到驴，指认这家是杀害那个妇女的人。审讯他四十天，田地旁的人家承认收养拴了的是她的驴，但实在是没有杀那个女子。王平感到疑惑，把情况一一写入公文禀报给府衙。州官是个老吏，平时便很固执，他完全不听王平的意见，催他赶快了结官司。王平坚持自己的观点。州官于是愤怒地说：“难道你胆小怕事吗？”王平说：“现在我犯了不听令又胆子小的错误，如果被揭发弹劾，不过免职罢了，这同我逢迎长官旨意而杀无罪之人，使州官陷于不义，比较两者，哪个后果更严重呢？”州官对这个案子不能最后做出决定。过了几天，河南抓到许州的一个逃兵送到了许州，经仔细审讯，才知道他才是杀了那个妇女的犯人。田地附近那家人得救了。后来借着众人参见的机会，州官致歉说：“如果不是王平，那时差点儿误杀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