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士禛《蟂矶灵泽夫人词(二首选一)》

王士禛

霸气江东久寂寥，永安宫殿莽萧萧。

都将家国无穷恨，分付浔阳上下潮。

王士禛在创作上以“神韵”诗著称，但他也有不少作品属于非“神韵”诗。这首《蟂矶灵泽夫人祠》，即为其例。

蟂矶是安徽芜湖长江岸边的一块孤石，上面建有一座灵泽夫人祠，用来祭祀昭烈孙夫人。孙夫人是三国时期蜀汉昭烈帝刘备的夫人，吴大帝孙权的妹妹，也就是《三国演义》中的孙尚香。这首诗借咏孙夫人，慨叹吴、蜀的灭亡。

诗歌第一句是说原先定都建业(今南京)，雄据江东的孙吴政权久已覆灭，第二句又以刘备行宫长满荒草来说明蜀汉王朝也早已烟消云散，化为陈迹。三、四两句近乎流水对，语意一气贯注。这里的“家国”，就传统观念而言，分别指的是吴、蜀。“家国无穷恨”，则包含两层意思：一是吴、蜀都已灭亡，孙夫人的“家”和“国”一去永不复返；二是吴、蜀不和，对于孙夫人来说，这种“家”和“国”之间的矛盾永远无法消除；二者交织在一起，无穷无尽，只能付托给上下浔阳的长江浪潮，滔滔不息。

这首诗的结构非常别致。第一句写孙吴，第二句写蜀汉，双管齐下；第三句“家”和“国”，分承第一句和第二句，并写吴、蜀，合二而一；至第四句“上下潮”，上潮为蜀汉，下潮为孙吴，则又回过头来照应第一句和第二句。可见，整首诗的枢纽在于“家国”这两个字，二者又统一于孙夫人一身，从而紧扣诗题《蟂矶灵泽夫人祠》。

历史上的孙夫人，是一个充满传奇色彩的悲剧性人物。她是孙权的妹妹，却被孙权当作诱饵，赚刘备到江东，结果弄假成真，嫁给刘备为妻，致使孙吴“赔了夫人又折兵”。在吴、蜀之间，她处在“夹缝”的位置，成了一个牺牲品。历来对她有各种各样的描写，或者像小说《三国演义》那样具体铺排有关的种种细节，或者像正史《三国志》那样只简略介绍她的某一段事迹。而王士禛这首诗只是抓住孙夫人“家”为孙吴，“国”是蜀汉这一历史悲剧，刻划由此造成的矛盾心理，从而塑造了一个富有人情味的人物形象。

这首诗的风格与王士禛那些以清新温婉见称的“神韵”诗截然不同，慷慨激烈，悲壮沉雄。比如诗歌的用词“霸气”、“莽萧萧”之类，大都慑人心胆，景象宏阔；诗歌的选字“江东”、“莽”、“浔阳”之类，大都音节响亮，读起来琅琅上口。凡此种种，都给人非同寻常的感觉，有助于表现悲壮苍凉的格调。这对于王士禛来说，正足显示出诗歌风格的多样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