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与狮子

非洲民间童话

〔梗概〕一天，一个猎人发现一头狮子落入了圈套，猎人并没有利用这一机会向狮子射出毒箭，反而饶了它，因为他认为不经过光明正大的战斗打死一头狮子，就不配做一个伟大的猎手。他紧盯着狮子的眼睛，一步步走近它，把绳索解开，又把它受伤的爪子护理好。当他正要离开的时候，忽然听到狮子说话了。
“万一有一天你遇到危险，”狮子说，“你就喊：‘救救我，无敌的红毛狮子，救救我！’那时我会赶来相救。”
猎人口里答应，心里却想：他是不可能要狮子来帮忙的。“难道它不知道我是猎人之王吗？”猎人想。于是他耸耸肩膀，离开了狮子。
一天下午，猎人正在返回村子的时候，突然遇到一群野牛的袭击，为首的公牛带领狂暴的野牛群向他冲来，他感到野牛就在他背后喘着粗气，听到它们的蹄子发出的沉重的奔跑声。
就在这走投无路的时候，猎人突然想起了狮子，于是便喊道：“救救我，无敌的红毛狮，救救我！”
丛林里立刻响起狮子的嗥叫。牛群惊慌失措，停止了狂追。那头为首的公牛被狮子钢钳一般的爪子紧紧抓住了前胸。最后便重重地倒在地上了。那群弄得茫然失措的野牛这时也四散奔逃。
就这样，猎人和狮子结成了分离不开的好伙伴。不过，打猎的时候，常常是狮子的收获最多。猎人尽管有武器，但是他没有狮子灵活、凶猛，常常因为追赶猎物而弄得气喘吁吁，筋疲力竭，有时还弄得全身伤痕累累。狮子只是为了饱肚充饥才去打猎，而猎人却想获得大量猎物去赚钱，总是不停地追杀猎物。他常常接受狮子送给他的上等猎物。
狮子只想一心一意地帮助猎人，捕来更多的猎物使他高兴。但是猎人越是看到狮子比他更机灵更勇敢，就越是妒忌。他变得粗暴起来，总是沉默不语，心里隐藏着耍弄狮子的打算。
一天，狮子又听到猎人唉声叹气，便问他为啥要悲伤难过。
猎人答道，“人类的快乐不会长久。从生到死，我们始终在忧郁中度过，而你们动物呢，既不会笑，也不会哭；你们不知道什么叫痛苦。”
“那么，我能亲身体验一下引起人类悲伤的痛苦吗？”
“不可能。”猎人答道。
狮子的好奇心更大了。它向猎人提出了一连串问题。
狮子的坚决要求为贪婪的猎人提供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机会。“在使它受苦之前，”猎人想着，“我要尽可能从它身上捞到最大的好处。”于是，他决定回答狮子的问题。
“我很想告诉你什么是痛苦，”他说，“不过还得耐心等两天；在这段时间里，你得给我弄来够吃一个礼拜的猎物。”
狮子没想到猎人会有什么恶毒用意，便接受了他的提议，立即钻进高高的草丛中去了。它怀着要了解人类生活中一桩重大秘密的急切心情，打起猎来勇猛无畏。不一会儿，它就将两只羚羊、一头小水牛和一头野猪扔到猎人跟前。面对这一大堆猎物，猎人答应一定满足狮子的要求。这样，他就可以实现他的第二步计划了。
第二天，他带来一个铜铃，上面用绳子系了个套子。
“难道这东西就叫痛苦？”狮子问。
“是的，”猎人平静地答道， “我要把它系在你的脖子上。”
“可你这样并不能使我感到痛苦呀！”
“那你就耐心等着吧！在生活中，有不少东西可以带来痛苦，这些东西看起来好像微不足道，可它们会带来很大的灾难。”
“好吧！”狮子有些失望地说。“我确实看不出脖子上系个铜铃会有什么痛苦。这些人真可笑，看来他们不太狡猾。”狮子心想。
但是，它还是低下头来表示了同意。猎人将手伸进狮子浓密的鬣毛，把铜铃牢牢地系在它的脖子上。
猎人走后，狮子心想：“这个玩意儿怎么会使我感到痛苦呢？相反，它使我觉得很好玩。”
它穿过树林，一会儿向右跳，一会向左蹦。晚上，它被快乐的铃声弄得头晕脑胀之后，就想把铜铃取下来，可是没有成功。它上下左右晃动脑袋，可是铜铃仍然牢牢地系着。它挥起前爪，想把铜铃抓下来，结果只是拔下了一束毛。它用自己的脖子去碰树干，想把铜铃弄破，结果痛得大声吼叫。它发怒了，在地上打起滚来，用它有力的尾巴狠命抽打肚子。随着它的每一个动作，它都听到傲慢的铜铃发出“叮呤——叮呤”的嘲笑声。为了使铜铃安静下来，它翻跟斗，扭身子，抓耳朵，可铜铃依然弄不掉。它简直气得发狂，大声吼叫，想让森林中的动物都来看看是怎么回事。可是，动物们因为不知道它们的狮王为什么如此大怒，一个个宁愿躲得远远的。整整一夜，丛林里到处都听到狮子那可怕的吼叫和清脆的铜铃声。
第二天黎明，被狮王吵闹得彻夜不曾合眼的雀鹰飞到它的巢穴上空，向下俯看。它发现狮子全身伤痕、鲜血淋淋，鬣毛沾满污泥的时候，简直不相信这是真的。
狮子想躺下睡一会儿，可是肚子饥饿难忍，不得不潜伏下来，以便猎取野物充饥。但它只要轻轻一动，铜铃就响，猎物就逃得远远的。
狮子绝望了，筋疲力尽地躺下，伸出舌头，张开嘴巴，闭起双眼。一群苍蝇以为它死了，便嗡嗡地飞到它张开的嘴里。狮子把嘴突然一闭，那些不小心的苍蝇被它吞了下去。就这样，可怕的兽王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使用这种低劣的计谋来摆脱饥饿。可是，它感到越来越支持不住了。就当它微微睁开眼睛，想最后一次看看它出生的那片大草地的时候，它突然发现猎人来到它跟前。
“你身体好吗？狮子朋友。”它吃力地听到猎人问它。
狮子已经没有力气大声吼叫了。
“真是你吗？”它用勉强听得见的声音答道。“你把这个铜铃系上我的脖子之前，向我要去了够吃一个礼拜的猎物；现在，你把铜铃取下来，只要我能去打猎，我就送给你够吃半个月的猎物。”
“好极了。”猎人同意道。“看来这个铜铃已经证明你的能力是有限的。可为什么你那个王国里竟没有一个动物来救你呢？”
“别罗嗦了，快把铜铃解下来吧。”
猎人把铜铃取了下来，扔到地上。狮子摇了摇脑袋，想证实一下耳朵是不是真的再也听不到铃声了。猎人给它喝了水，又送给它一只刚打死的羚羊。然后，他又为狮子擦洗了伤口，朝里面倒了点治伤油。可怜的狮子恢复了体力之后，猎人问道：
“现在你知道什么是痛苦了吧？”
“你的铜铃有妖术。”狮子答道，又斜着眼看了看那个并没有什么危险的铜铃。
“铜铃本身并没有什么本领，”猎人解释道，“但它使你产生了无法控制的不安。一开始，它引你闹着玩儿；于是，你这个骄傲的丛林之王就蹦蹦跳跳起来，好像小猫玩彩带一样。后来，你玩厌了，想把这个讨厌的玩具解下来，可是白费功夫，于是你就犯了一个错误：你对这个小小的铜铃大发脾气，而实际上是对你自己大发脾气，因为你发现连一个无赖也可以使你这个无敌的红毛狮屈膝下跪。你无法得到充饥所需要的猎物，又因为看见那些最弱小的动物嘲笑你感到羞辱。”
“那么，你们人类就是这样为自己制造痛苦的吗？你，猎人，你够不上一个光明正大的朋友。你本来可以不使我这几天丢脸的。今后，只要我一见到你，就会想起你的狡诈恶毒，想起你使我遭受的痛苦，就会怨恨你。”
“别生气，”猎人说，“是你自己当时无论如何也要知道什么是痛苦的。”
“可你为什么不简单地告诉我什么是痛苦呢？”狮子责问道，“难道你认为我不能理解吗？你是想耍弄我一番啊。那么好吧，我们该分手了。”
“让我们在一起吧，”猎人惋惜地说，“我愿意教给你人类的各种诡计。”
“玩笑开够了，”狮子一面吼叫，一面伸出爪子。“你滚吧！”
猎人不得不满怀仇恨地走了。人和狮子的友谊就这样结束了。
〔赏析〕这是一篇充满非洲人民智慧的童话。骄傲的猎人同狮子交上了朋友，狮子为了报答救命之恩，不但救了猎人的命，还满腔热忱地帮猎人捕猎。可它万万没有想到猎人不但妒忌他高超的捕猎的本领，而且使出诡计进行敲诈勒索，给自己系上了铜铃，使自己忍受饥饿和受欺凌的痛苦。这个童话告诉我们，那些以怨报德、善于搞阴谋诡计的人，连野兽都不愿与他为友。
童话以其奇妙的构思、曲折的情节和穿插其间的非洲捕猎生活的画面吸引着读者。猎人和狮子的形象塑造得十分成功，前者狡猾、贪婪，后者善良、憨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