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家濑

王维

飒飒秋雨中，浅浅石溜泻。跳波自相溅，白鹭惊复下。

自然美多姿多采。即使同一个风景点上，那景色也有四时晨昏的变化，宜人程度的不同。“雷峰——夕照”、“三潭——印月”等景名就有这样的讲究。王维写景诗的一个特点就在善于捕捉某地最为宜人的景色，如《鹿柴》写深林返照，《鸟鸣涧》写月下鸟语，还有《栾家濑》写秋雨急流，也是好例子。
秋雨不如夏雨来势陡，但持续时间较长，水较平日更为湍急。濑声喧哗，方引起诗人往观的兴趣。诗人之好友裴迪同咏道：“濑声喧极浦，沿步向南津”,正写出当日情事。披蓑冒雨往观濑景，游者兴致之高，濑声之富于魅力，可想而知。读诗的前二句，就使人如见这样的图景：在“飒飒秋雨中”,两位幽人伫立滩头，谛听“浅浅”濑声，目送湍急的“石溜”满空丝雨，一川水流，交织成自然的乐章，流动的画意，十分迷人。
秋雨急濑，水流夹有大量鱼虾，又值浦上少行人，故其时鸥鹭翔集，其中较有趣的是白鹭。这种水鸟颇善伪装，所谓“行当青草人先见，行傍白莲鱼未知”,往往一足独拳，移时不动。专候过路的鱼虾，但在急流险滩之边，时有水石相激，跳珠倒溅，又常使得这警觉的长腿鸟儿猛然吃惊，腾空而起。终因羡鱼心切，虚惊之后，又安然“复下”。诗的后二句即写这种特殊的风光。那“白鹭”绝非一只两只，惊而复下的情形，必然周而复始、此起彼落地发生，成为一种节奏感很强的运动，不在秋雨急濑中，断难见到如此奇景。
秋雨迷濛的背景之上，濑声伴奏，白鹭起舞，成为天趣盎然的图画。与王维同时，到过栾家濑的人必多。而栾家濑的美，唯有对大自然独具慧眼的王维才能发现，并将这种美用富于色彩与音乐的文字予以维妙维肖地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