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觏《读长恨辞》

李觏《读长恨辞》

蜀道如天夜雨淫，乱铃声里倍沾襟。^②

当时更有军中死，自是君王不动心。

【注释】 ①长恨辞：指白居易《长恨歌》诗。②蜀道如天：指唐玄宗在安史之乱之中南逃蜀地，一路艰难跋涉。李白《蜀道难》诗：“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淫：过多，过量。“乱铃”句：此用《长恨歌》“夜雨闻铃断肠声”句意。据《明皇杂录》载：安史乱后，唐玄宗奔蜀，至斜谷口，淫雨连绵，雨声铃声相应不绝。玄宗因马嵬坡兵变，杨贵妃被缢死，更加哀伤悼念，凄泪沾襟。

【译文】 南逃蜀中艰难跋涉路正长，夜雨连绵，铃声应和雨声倍觉情伤。当日马嵬坡前你失去的只是一个爱侣，须知战火中有千万将士捐躯疆场。面对苦难的百姓和流血的将士，你君王却无动于衷又岂可原谅。

【集评】 今·陈增杰：“唐人咏马嵬的诗，李商隐‘如何四纪为天子，不及卢家有莫愁’(《马嵬》)，婉而有讽，最可耐味。余如郑畋‘终是圣明天子事，景阳宫井又何人’(《马嵬坡》)，同情的意思多，讽谕之义少，所以清贺贻孙谓其‘善为本朝回护’ (《诗筏》)。李觏此作，独拈出‘军中死’，以作对比，则玄宗只爱美人，不恤士卒，劣性暴露，荒淫自见。故而夜雨闻铃沾襟，似值得同情而实不应同情。议论深刻透辟，识见特高。后来危稹‘当时更有唇亡处，只是君王不动心’ (《题杨妃齿痛图》)、真山民‘瘗土驿旁何足恨，潼关战处骨埋多’(《杨妃》)、清高有邻‘归来枉为香囊泣，不道生灵泪更多’(见《坚瓠四集》卷四引)诸咏，皆系承用李诗旨意。”(《宋代绝句六百首》第42—43页)

今·倪其心、许逸民：“这是一首以古讽今的政治诗，读《长恨歌》，指斥唐明皇好色不好德，私情不顾国家，忘不了杨贵妃而不关心爱国将士的牺牲。其特点是议论深刻，讽刺尖锐，是非分明，寓意显豁，显示了诗人的胆识和情操。”(《宋人绝句选》第41页)

今·金性尧：“七绝《读长恨辞》的‘当时更有军中死，自是君王不动心’，比袁牧《马嵬驿》的‘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说在前头。”(《宋诗三百首》第69页)

今·马祖熙：“《长恨歌》同情李、杨的爱情，所写的‘希代之事’，显然是指传说中明皇和杨妃那种‘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爱情故事。作者此诗立意翻新，发前人所未发，和唐代著名诗人刘禹锡《华清宫》、杜牧《华清宫》、郑畋《马嵬坡绝句》之并不责备明皇，或李益《过马嵬》、李商隐《马嵬二首》、罗隐《帝幸蜀》之为杨妃鸣不平者完全相反，以新奇取胜，耐人寻味。”(《宋诗鉴赏辞典》第158页)

【总案】 这首诗从白居易《长恨歌》“夜雨闻铃断肠声”句诗意生发拓展，反其意而提炼出对唐明皇的讽谕之旨。艺术表现上，前后各二句所写，形成鲜明对比，极言唐明皇对杨妃之死的痛悼，极力渲染唐明皇奔蜀之艰辛，似同情之笔，实为虚扬先褒，尽跌宕之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