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 | 李白绝非儒生, 对儒家祖师孔子极其不敬 |
释义 | 李白绝非儒生, 对儒家祖师孔子极其不敬李白绝非儒生, 对儒家祖师孔子极其不敬, 说:“我本楚狂人, 凤歌笑孔丘。”对儒家最为推崇的远古圣贤尧和舜, 李白表示蔑视:“尧舜之事不足惊, 自余嚣嚣直可轻。”孔子最喜爱的弟子颜回, 也被李白否定。李白还说:“儒生不及游侠人, 白首下帷复何益?”除了这些零星的诗句, 李白还专门写了《嘲鲁儒》一诗, 对儒生表示鄙夷, 说:“鲁叟谈五经, 白发死章句。问以经济策, 茫如坠烟雾。足著远游履, 首戴方山巾。缓步从直道, 未行先起尘。”在李白心目中, 儒生迂腐、固执, 对世事茫然无知, 对国计民生一窍不通。李白认为儒生“与我本殊伦”, 他不屑于与儒生为伍。跟李白写诗嘲讽玄宗好神仙求长生一样, 李白写此诗时也没有想一想自己。鲁叟们会反问:你懂“经济策”吗?你连个人的“经济”都弄得一塌糊涂, 又有什么资格嘲笑我们! 的确, 李白在个人理财方面是“茫如坠烟雾”的。他自小生活在富商家庭, 从来不为生计着急, 经济条件优越, 体会不到生活的艰辛。成年以后也不以钱财为意, 花钱大手大脚。他一生基本上没有官爵 (长安三年除外) , 是一介布衣, 却从来不曾去经营任何实业 (耗费大量钱财去炼方丹不算实业) , 像这样“坐吃山空”, 在晚年终于破产, 陷于穷困潦倒的境地, 不得不去依附他的族叔———当涂县令李阳冰。他被玄宗放还, 玄宗是赐了金的, 皇帝出手, 必定不是小数目。李白拿这笔赐金干什么?去各地漫游了。由此看来, 李白这种气质的人, 大都缺乏自知之明, 说话做事过于主观随意。 这还只是李白身上的一个小“矛盾”, 他身上另有一个大“矛盾”需要说明。 李白在《古风》其一中说: 大雅久不作, 吾衰竟谁陈?王风委蔓草, 战国多荆榛。龙虎相啖食, 兵戈逮狂秦。正声何微茫, 哀怨起骚人。扬马激颓波, 开流荡无垠。废兴虽万变, 宪章亦已沦。自从建安来, 绮丽不足珍。圣代复元古, 垂衣贵清真。群才属休明, 乘运共跃鳞。文质相炳焕, 众星罗秋旻。我志在删述, 垂辉映千春。希圣如有立, 绝笔于获麟。 有几处需要稍加解释。正声, 指以《诗经》为代表的儒家诗歌;宪章一词出自《礼记•中庸》:“仲尼祖述尧、舜, 宪章文、武 (王) 。”绝笔于获麟, 麟为仁兽, 鲁哀公十四年春, 西狩获麟。孔子重修《春秋》时, 感叹周道不兴, 将《春秋》止于此年。删述指孔子整理古代典籍的态度是“述而不作”。这首诗充满儒家 (孔子) 文艺理论的气息, 为儒家诗歌传统的中断而感伤, 并且表示要继承孔子的传统, 为振兴儒家诗歌而战斗。 此诗如若出自儒家信徒杜甫之手, 则十分正常, 然而它却出自儒家对头李白之口, 令人大感诧异。是什么事情触动了李白那敏感的神经, 使他对儒家的态度来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原来, 儒家的文学传统从魏晋之后遭到破坏, 诗人们抛弃了儒家政教诗学观和兴寄的创作教条, 一心一意在诗歌形式上琢磨, 尤其是南朝诗人发现了汉语的四声, 并把它运用到诗歌创作之中, 使诗歌变得绮靡起来, 丧失了古朴之风。 随着隋、唐在政治上的统一, 儒生们要求恢复儒学的独尊地位, 在文学领域开始了对六朝诗歌的围剿。隋代大儒王通对六朝诗人逐个进行痛骂:谢灵运是小人, 其文傲;沈约是小人, 其文冶;鲍照、江淹是狷者, 其文急以怨;徐陵、庾信是夸人, 其文诞:谢月兆是浅人, 其文捷;江总是诡人, 其文虚…… (王通《中说》) 李谔上书隋高祖要求革除华丽的文风, 认为从三曹开始, 诗人竞骋文华, 江左齐、梁, 其弊弥甚, “竞一韵之奇, 争一字之巧。连篇累牍, 不出月露之形;积案盈箱, 唯是风云之状”, “至于羲皇、舜、禹之典, 伊、傅、周、孔之说, 不复关心, 何尝入耳”。到了唐初, 大批儒生继续对六朝文学口诛笔伐, 全盘否定。令狐德棻认为, 梁代文学“以淫放为本, 其词以轻险为宗, 故能夸目侈于红紫, 荡心逾于郑卫。……若以庾氏 (庾信) 方之, 斯又词赋之罪人也” (《周书•王褒•庾信传论》) 。 到了稍后的陈子昂, 更是发起了一次诗歌的复古运动, 说: 文章道弊五百年矣。汉、魏风骨, 晋、宋莫传, 然而文献有可征者。仆尝暇时观齐、梁间诗, 彩丽竞繁, 而兴寄都绝, 每以永叹。思古人, 常恐逶迤颓靡, 风雅不作, 以耿耿也。 (《与东方左史虬修竹篇序》) 陈子昂要求诗歌回到五百年前, 重作风雅, 重用兴寄, 是不折不扣的复古。奇怪的是, 几部流传甚广的文学史都称其为“革新”。总之, 那时的复古要求甚嚣尘上, 齐、梁诗歌成了过街老鼠, 人人喊打。正如卢藏用在《右拾遗陈子昂文集序》中所言:“ (陈子昂) 崛起江汉, 虎视函夏, 卓立千古, 横制颓波, 天下翕然, 质文一变。” 李白正生活在那个时代 (李白出生一年后, 陈子昂才死) , 以他那种易冲动的胆汁质气质, 一下子就受了时代氛围的感染, 看见人人都往齐、梁诗歌身上吐口水, 他也挤进去吐了两口:“自从建安来, 绮丽不足珍。”这完全是一种冲动行为, 一时间脑子里进了水。 李白的诗完全不合儒家诗教的要求, 是儒家诗歌的对立面。儒家诗教的基本内容是温柔敦厚, 含蓄蕴藉, “乐而不淫, 哀而不伤” (《论语•八佾》) 。诗人屈原的作品因为露了锋芒, 被儒生班固斥为“露才扬己”。李白的诗主观色彩更浓, 锋芒毕露更胜屈原, 不可能接续儒家诗歌传统, 在儒生眼中绝对算不上“正声”。对于《诗经》, 儒生真正重视的不是其中的风, 而是雅和颂, 因为里面充斥着歌功颂德的篇什。李白则时常在诗中否定儒家所赞颂的古代贤王, 动辄高呼“揄扬九重万乘主, 谑浪赤墀青琐贤”, 这与儒家维护封建集权统治的诗学宗旨是背道而驰的。李白的一些诗写了女性, 少数作品还略带色情意味, 如《越女词五首》、《浣纱石上女》等, 这在正统儒生看来绝对不能容忍。宋儒王安石就认为“白诗多说妇人”, 并表示了强烈的不满。至于兴寄手法, 也非李白所长, 他更喜欢直抒胸臆, 把心中所想说得明白酣畅。 总之, 像李白这种极易受环境感染的直率、天真的人, 根本不该去凑热闹, 跟在儒生后边起哄, 突然丧失了自我, 跨入了儒家阵营, 也随着儒生振臂高喊。倒是身为儒生的诗人杜甫面对这种全盘否定齐、梁诗歌的大潮, 保持着清醒的头脑, 做出了正确的思考。他反对对齐、梁诗歌的责骂, 说:“不薄今人爱古人, 清词丽句必为邻。窃攀屈宋宜方驾, 恐与齐梁作后尘。” (《戏为六绝句》) 清词丽句的齐、梁诗歌是他学习、借鉴的对象之一, 他唯恐落其后尘。他对“词赋之罪人”庾信评价很高, 说:“清新庾开府” (《春日忆李白》) , “庾信文章老更成, 凌云健笔意纵横” (《戏为六绝句》) , 对宫体诗人何逊、阴铿也有好评, 说自己“颇学阴、何苦用心” (《解闷十二首》) 。他十分重视文学的表现形式, 对齐、梁文学的重要成果、萧统所编的《文选》很是喜爱, 要求儿子“熟精《文选》理” (《宗武生日》) 。这是对李白“自从建安来, 绮丽不足珍”之类跟风言论的反拨。 李白由于反对绮靡的齐、梁诗歌, 连带着反对在诗歌形式上的追求, 说:“一曲斐然子, 雕虫丧天真。棘刺造沐猴, 三年费精神。功成无所用, 楚楚且华身。” (《古风》第三十五) 杜甫并不赞同这种论调, 他老老实实承认自己的诗是呕心沥血雕饰成的。他认为写诗、改诗、吟诗有益于人的品格, 说:“陶冶性灵存底物, 新诗改罢自长吟”, 还认为要使诗歌像南朝诗人谢灵运、谢月兆那般清新流丽, 必须转益多师, 反复推敲, 说:“赋诗新句稳, 不觉自长吟” (《长吟》) , “意匠惨澹经营中” (《丹青引》) 。 从李白、杜甫二人在唐初诗歌复古运动中的表现以及分歧来看, 二人属于不同的气质类型。李白是胆汁质, 热情而急躁, 容易冲动, 行为的偶然性大, 但反应敏捷, 行动急促。杜甫是粘液质, 行事沉稳而不失热情, 反应较为迟缓, 但说话经过深思熟虑, 能表达出自己的真实心声。 李白的“自从建安来, 绮丽不足珍”的观点, 得到文学史家刘大杰的高度赞赏, 说:“他的创作, 是把几百年来加于诗歌的过于严格的形式和规律, 全力突破, 把南朝以来柔弱华靡的风气, 扫荡得干干净净, 完成了陈子昂诗歌革新的功业。” (9) 这话明显不合乎李白的创作实际, 必须辩驳。 李白没有“全力突破”近体诗的格律, 他写了不少的格律诗。刘大杰说:“在他的一千多首诗中, 律诗不到一百首, 并且这些律诗, 也不完全遵守规则。”这儿, 刘大杰是否在装糊涂?因为李白除了律诗, 还有大量的绝句, 绝句也是格律诗, 有严格的形式和规律。而且李白在绝句上很用力, 他的古体诗固然写得很好, 绝句也尤为出色, 论家一致认为, “李白和王昌龄的七言绝句同是唐人七绝的冠冕” (10) 。至于李白的律诗, 也只有少数地方 (主要是平仄相对方面) 突破了限制, 在对偶及用韵方面还是严格遵守规定和限制的, 它们还是律诗而不是无拘无束的古体诗。 李白把南朝以来柔弱华靡的风习扫荡得干干净净了吗?根本没有。南朝时期, 不仅上层文人的诗风柔弱华靡, 民歌亦是如此。据余冠英、游国恩等人所说, 原因是南朝民歌不是来自广大农村, 而是以城市都邑为其策源地, 再加上是由统治阶级按照他们的阶级趣味、享乐要求来采集的, 所以几乎全是情歌, 其中有一些还含有较浓的色情成分和脂粉气。 (11) 可是李白非常喜爱南朝民歌, 他的诗集中有140余首乐府诗, 明显受到南朝乐府中《西曲歌》、《子夜歌》的巨大影响。其风格阴柔, 有许多是情歌, 有一些也带着色情成分和脂粉气。如《浣纱石上女》:“玉面耶溪女, 青娥红粉妆。一双金齿屐, 两足白如霜。”另外, 李白还有不少柔弱华靡的作品, 如《清平调词二首》、《宫中行乐词八首》等等, 其《对酒》云:“葡萄酒, 金叵罗, 吴姬十五细马驮。青黛画眉红锦靴, 道字不正娇唱歌。玳瑁筵中怀里醉, 芙蓉帐底奈君何。”这些诗的绮靡程度绝不下于宫体诗, 是宫体诗在盛唐时期的再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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