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愬的人物故事|评价|小传，李愬的事迹|史鉴

李愬(公元773—821年)，字元直，洮州临潭(今属甘肃)人，唐朝著名军事将领。唐名将李晟之子，胸有筹略，善长骑射，以父荫起家，历任卫尉少卿、少府监、宫苑闲厩使等内廷职务。元和十一年(公元816年)，宪宗李纯发兵征讨蔡州吴元济，主动请求以文官带兵出征，授随、唐、邓节度使。创造了中国古代军事史上著名的“雪夜袭蔡州”战例，大败吴军，生俘吴元济。以功被授以襄州刺史、山南东道节度使、襄、邓、随、唐、复、郢、均、房等州观察使、上柱国，封凉国公。后调任徐州刺史、武宁军节度使，指挥平定淄、青李师道的作战，大小10战，俘其将领50人，俘斩万余人。以功拜魏博节度使。后因病封太子少保，召回东都。长庆元年(公元821年)，病死，终年49岁。追赠太尉，谥“武”。



〔正史〕



愬，以父荫起家，授太常寺协律郎，迁卫尉少卿。愬早丧所出，保养于晋国夫人王氏，及卒，晟以本非正室，令服缌，号哭不忍，晟感之，因许服缞。既练，丁父忧，愬与仲弟宪庐于基侧，德宗不许，诏令归第。居一宿复往，上知不可夺，遂许终制。服阙，授右庶子，转少府监、左庶子。出为坊、晋二州刺史。以理行殊异，加金紫光禄大夫。复为庶子，累迁至太子詹事，宫苑闲厩使。

愬有筹略，善骑射。元和十一年①，用兵讨蔡州吴元济。七月，唐邓节度使高霞寓战败，又命袁滋为帅，滋亦无功。愬抗表自陈，愿于军前自效。宰相李逢吉亦以愬才可用，遂检校左散骑常侍，兼邓州刺史、御史大夫，充任随唐邓节度使。兵十摧败之余，气势伤沮，愬揣知其情，乃不肃军阵，不齐部伍。或以不肃为言，愬曰：“贼方安袁尚书之宽易，吾不欲使其改备。”乃绐告三军曰：“天子知愬柔而忍耻，故令抚养尔辈。战者，非吾事也。”军众信而乐之。愬又散其优乐，未尝宴乐，士卒伤痍者，亲自抚之。贼以尝败高、袁二帅，又以愬名位非所畏惮者，不甚增其备。

愬沉勇长算，推诚待士，故能用其卑弱之势，出其不意。居半岁，知人可用，乃谋袭蔡②，表请济师。诏河中，鄜坊骑兵益之，由是完缉器械，阴计戎事。尝获贼将丁士良，召入与语，辞气不挠，愬异之，因释其缚，置为捉生将。士良感之，乃曰：“贼将吴秀琳总众数千，不可遽破者，用陈光洽之谋也。士良能擒光洽以降秀琳。”愬从之，果擒光洽。十二月③，吴秀琳以文成栅兵三千降。愬乃径徙之新兴栅，遂以秀琳之众攻吴房县，收其外城。初，将攻吴房，军吏曰：“往亡日，请避之。”愬曰：“贼以往亡谓吾不来，正可击也。”及战，胜捷而归。贼以骁骑五百追愬，愬下马据胡床，令众悉力赴战，射杀贼将孙忠宪，乃退。或劝愬遂拔吴房，愬曰：“取之则合势而固其穴，不如留之以分其力。”

初，吴秀琳之降，愬单骑至栅下与之语，亲释其缚，署为衙将。秀琳感恩，期于效报，谓愬曰：“若欲破贼，须得李祐，其无能为也。”祐者，贼之骑将，有胆略，守兴桥栅，常侮易官军，去来不可备。愬召其将史用诚诫之曰：“今祐以众获麦于张柴，尔可以三百骑伏旁林中，又使摇旆于前，示将焚麦者。祐素易我军，必轻而来逐，尔可以轻骑搏之，必获祐。”用诚等如其料，果擒祐而还。官军常苦祐，皆请杀之，愬不听，解缚而客礼之。愬乘间常召祐及李忠义，屏人而语，或至夜分。忠义，亦降将也，本名宪，愬致之。军中多谏愬，愬益宠祐。始募敢死者三千人以为突将，愬自教习之。愬将袭元济，会雨水，自五月至七月不止，沟塍溃溢，不可出师，军吏咸以不杀祐为言，简翰日至，且言得贼谍者具言其事。愬无以止之，乃持祐泣曰：“此天意不欲平此贼，何尔一身见夺于众口！”愬又虑诸军先以谤闻，则不能全祐，乃械送京师，先表请释，且言：“必杀祐，则无以成功者。”比祐至京，诏释以还愬，乃署为散兵马使，令佩刀巡警，出入帐中，略无猜间。又改为六院兵马使。旧军令，有舍贼谍者屠其家，愬除其令，因使厚之，谍反以情告愬，愬益知贼中虚实。

陈许节度使李光颜通冠三军，贼悉以精卒抗光颜。由是愬乘其无备，十月，将袭蔡州。其月七日，使判官郑澥告师期于裴度。十日夜，以李祐率突将三千为先锋，李忠义副之，愬自帅中军三千，田进诚④以后军三千殿而行。初出文成栅，众请所向，愬曰：“东六十里止。”至贼境，曰张柴砦，尽杀其戍卒，令军士少息，缮羁鞫甲胄，发刃彀弓，复建旆而出。是日，阴晦雨雪，大风裂旗旆，马慓而不能跃，士卒苦寒，抱戈僵仆者道路相望。其川泽梁径险夷，张柴以东，师人未尝蹈其境，皆谓投身不测。初至张柴，诸将请所止，愬曰：“入蔡州取吴元济也。”诸将失色。监军使哭而言曰：“果落李祐计中。”愬不听，促令进军，皆谓必不生还，然已从愬之令，无敢为身计者。愬道分五百人断洄曲路桥，其夜冻死者十二三。又分五百人断朗山路。自张柴行七十里，比至悬瓠城，夜半，雪愈甚。近城有鹅鸭池，愬令惊击之，以杂其声。贼恃吴房、朗山之固，晏然无一人知者。李祐、李忠义坎墉而先登，敢锐者从之，尽杀守门卒而登其门，留击柝者。黎明雪亦止，愬入，止元济外宅。蔡吏告元济曰：“城已陷矣。”元济曰：“是洄曲子弟归求寒衣耳。”俄闻愬军号令将士曰：“常侍传语。”乃曰：“何常侍得至于此？”遂驱率左右乘子城拒捍。田进城以兵环而攻之。愬计元济犹望董重质来救，乃令访重质家安恤之，使其家人持书召重质。重质单骑而归愬，白衣泥首，愬以客礼待之。田进诚焚子城南门，元济城上请罪，进诚梯而下之，乃槛送京师。其申、光二州及诸镇兵尚二万余人，相次来降。

自元济就擒，愬不戮一人，其为元济执事帐下厨厩之间者，皆复其职，使之不疑。乃屯兵鞠场以待裴度。翌日，度至，愬具橐鞬候度马首。度将避之，愬曰：“此方不识上下等威之分久矣，请公因以示之。”度以宰相礼受愬迎谒，众皆耸观。明日，愬军还于文成栅。十一月，诏以愬检校尚书左仆射，兼襄州刺史、山南东道节度、襄、邓、随、唐、复、郢、均、房等州观察等使、上柱国、封凉国公，食邑三千户，食实封五百户，一子五品正员。

宪宗有意复陇右故地，元和十三年⑤五月，授愬凤翔陇右节度使，仍诏路由阙下。愬未发，属李师道再叛，诏田弘正、义成、宣武等军讨之，乃移愬为徐州刺史、宁武军节度使，代其兄愿。兄弟交换歧、徐二镇，旬日间再践父兄之任。愬至徐方，理兵有方略。时蔡将董重质贬春州司户，愬上表请恕重质赐之，堪于军前驱使，即诏征还送武宁军，愬乃署为牙将。愬破贼金乡，凡十一战，擒贼将五十，俘斩万计。

淄青平，将有事燕赵。元和十五年九月，以愬检校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潞州大督府长史、昭义节度使，仍赐兴宁里第。十月，王承宗卒，魏博田弘正移任镇州。愬至潞州，四月，迁魏州大都督府长史、魏博节度使。长庆元年⑥，幽、镇复乱，愬闻之，素服以令三军曰：“魏人所以富庶而能通知圣化者，由田公故也。天子以其仁而爱人，使理镇冀。且田公出于魏，抚师七年，一旦镇人不道，敢兹残害，以魏为无人也。若父兄子弟食田公恩者，其何以报？”众皆恸哭。又以玉带、宝剑与牛元翼，遣使谓之曰：“吾先人常以此剑立大勋，吾又以此剑平蔡寇，今镇人叛逆，公以此翦之。”元翼承命感激，乃以剑及带令于军中，报之曰：“愿以众从，竭其死力。”方有制置，会疾作，不能治军，人违纪律，功遂无成。朝廷以田布代之，除太子少保，归东都。是年十月，卒于洛阳，时年四十九。穆宗闻之震悼，赗赙加等，赠太尉。

始，晟克服京城，市不改肆；及愬平淮蔡，复踵其美，父子仍建大勋，虽昆仲皆领兵符，而功业不侔于愬，近代无以比伦。加以行己有常，俭不违礼，弟兄席父勋宠，率以仆马第宅相矜，唯愬六迁大镇，所处先人旧宅一院而已。晚岁忽于取士，辟请不得其人，至使吏缘为奸，军政不肃，物论稍减，惜哉！

《旧唐书》卷一三三

〔注 释〕



①元和十一年：公元816年。元和，唐宪宗李纯的年号。②谋袭蔡：据《资治通鉴》载，事在元和十二年(公元817年)二月。③十二月：据《资治通鉴》载，吴秀琳投降之事当在元和十二年(公元817年)三月二十八日。④田进诚：据《资治通鉴》记载，田进诚应为李进诚。⑤元和十三年：公元818年。⑥长庆元年：公元871年。长庆，唐穆宗的年号。



〔相关史料〕



李愬谋袭蔡州①。每得降卒，必亲引问委曲，由是贼中险易、远近、虚实尽知之。……李祐言于李愬曰：“蔡之精兵皆在洄曲②及四境拒守，守州城者皆羸老之卒，可以乘虚直抵其城……。”愬然之。命李祐、李忠义帅突将三千为前驱，自将三千人为中军，命田进诚将三千人殿其后。行六十里，夜，至张柴村③，尽杀其戍卒及烽子，据其栅。命士少休，食干糒，整羁靮。留五百人镇之，以断洄曲及诸道桥梁。复夜引兵出门。诸将请所之，愬曰：“入蔡州取吴元济。”诸将皆失色。

时大风雪，旌旗裂，人马冻死者相望。天阴黑，自张柴村以东道路皆官军所未尝行。人人自以为必死，然畏愬，莫敢违。夜半，雪愈甚。行七十里，至州城。近城有鹅鸭池，愬令击之以混军声。四鼓，愬至城下，无一人知者。李祐、李忠义镬(音蹶，大锄。这里作动词用)其城为坎以先登，壮士从之。守门卒方熟寐，尽杀之，而留击柝者，使击柝如故。遂开门纳众。及里城，亦然。城中皆不之觉。鸡鸣，雪止，愬入居元济外宅。或告元济曰：“官军至矣。”元济尚寝，笑曰：“俘因(俘虏)为盗耳，晓当尽戮之。”又有告者曰：“城陷矣！”元济曰：“此必洄曲子弟就吾求寒衣也。”起，听于廷，闻愬军号令：“常侍传语。”应声近万人，始惧。帅左右登牙城拒战。愬遣李进诚攻牙城，毁其外门，得甲库取器械。烧其南门，民争负薪刍助之。城上箭如猬毛。脯时，门坏。元济于城上请罪，进城梯而下之。愬以槛车送元济诣京师。

宋·司马光《资治通鉴》卷二四○

李愬，字元直，乃李晟之子。有筹略，善骑射。

宪宗讨吴元济，唐邓节度使高霞寓既败，以袁滋代将，复无功。愬因求自试，宰相李逢吉亦以愬可用，乃命愬为唐邓节度使，讨之。愬以军初伤夷，士气未完，乃不为斥候④部伍。或有言者，愬曰：“贼方安袁公之宽，吾不欲使震而备我。”乃令于军曰：“天子知愬能忍，故委以抚养。战，非吾事也。”众信而安之。蔡人以尝败辱霞寓等，又愬名非夙所畏，易之，不为备。愬务推诚待士，故能张其柔弱而用之。贼来降，辄听其便，或父母与孤未葬者，给粟帛遣还，劳之曰：“尔亦王人也，无弃亲戚。”众愿为愬死。故山川险易与贼情伪，一能晓之。居半岁，知士可用，乃请济师；诏益河中、鄜坊二千骑。于是缮铠厉兵，攻马鞍山，下之。进军青陵，擒剽将丁士良，异其才，不杀，表为捉生将。士良谢曰：“吴秀琳以数千兵不可破者，以陈光洽为之谋也。我能为公取之。”乃擒以献。于是秀琳以文城栅降。遂以其众攻吴房，残外垣。始出攻，吏曰：“往亡日，法当避。”愬曰：“彼谓吾不来，此可击也。”既引还，贼以精骑尾击，愬下马坐胡床，令军曰：“退者斩。”众决死战，射杀其将，贼乃走。或劝遂取吴房，愬曰：“不可。吴房拔，则贼力专，不若留之以分其力。”

初，秀琳降，愬单骑抵栅下与语，亲释缚，表以为将。秀琳因与愬策曰：“必欲破贼，非李祐无与成功。”祐，贼之健将也，守兴桥栅，其战尝易官军。愬谍祐护获于野，因遣史用诚以壮骑三百伏其傍，乃见羸卒⑤若将燔聚者，祐果轻出，用诚擒而还。诸将素苦祐，请杀之，愬不听，以为客。待间，召祐及李忠义屏人语，至夜艾。忠义，亦贼将。军中多谏此二人不可近，愬待益厚。募死士三千人，命祐为突将以统之。会雨，自五月至七月不止，军中以为不杀祐之罚，将吏杂然不解。愬力难独完祐，乃持以泣曰：“天不欲以平贼乎？何见夺者众耶？”则械而送之朝，表言必杀祐，无与共诛蔡者。诏释以还愬。愬乃令佩刀以出入帐下，表为六院兵马使。六院者，隋、唐兵也，凡三千人，皆山南奇材锐士，故委祐统之。祐捧檄呜咽，诸将乃不敢言，由是始定袭蔡之谋。旧令，敢舍谍者族。愬刊其令，一切抚之，故谍者反效以情，愬益悉贼虚实。

时李光颜战数胜，元济悉锐卒屯洄曲以抗光颜。愬知其隙可乘，乃遣从事郑澥见裴度告师期，时元和十一年十月己卯。师夜起，祐以突将三千为前锋，李忠义副之，愬率中军三千，田进诚以下军殿。出文城栅，会大雨雪，天晦，凛风偃旗裂肤，马皆缩慓，士抱戈冻死于道者十一二。皆谓投不测。始发，吏请所向，愬曰：“入蔡州取吴元济！”士失色，监军使者泣曰：“果落祐计。”然业从愬，人人不敢自为计。愬分轻兵断桥以绝洄曲道，又以兵绝郎山道。行七十里，夜半至悬瓠城，雪甚，城旁皆鹅鹜池，愬令击之，以乱军声。贼恃吴房、郎山戍，晏然无知者。祐等坎墉先登，众从之，杀门者，发关，留持柝传夜自如。黎明，雪止，愬入驻元济外宅，蔡吏惊曰：“城陷矣！”元济尚不信，曰：“是洄曲子弟来求褚衣耳。”率左右登牙城，田进诚薄之。进诚火南门，元济方请罪，梯而下，槛送京师。申、光诸屯尚二万众，皆降，愬不戮一人，使不疑。乃屯兵鞠场以俟裴度，至，愬以櫜鞬见，度将避之，愬曰：“此方废上下分久矣，请因示之。”度以宰相礼受愬谒，蔡人耸观。乃还屯文城栅。有诏进尚书左仆射⑥、山南东道节度使，封凉国公。时，诸将请曰：“始败于郎山而不忧，胜于吴房而不取，冒大风雪而不止，孤军深入而不惧，然卒以成功，皆人所不喻，敢问其故？”愬曰：“郎山不利，则贼轻我，不为备矣；取吴房，则其众奔蔡，并力固守，故存之以分其兵；风雨阴晦，则烽火不接，不知吾至；孤军深入，则人皆死战，战自倍矣！夫视远者不顾近，虑大者不计细。若矜小胜，恤小败，先自挠矣，何暇立功乎？”众皆服，后帅魏博、长庆间，疾甚不能军，以太子少保还东都，卒。

断曰：

唐宪宗时，元济据蔡。霞寓袁滋，屡讨屡败。李愬自求，因用为帅。欲示无能，事事忍耐。元济不知，提防果懈。蔡之英雄，李祐无赛。愬获降之，最亲最爱。众恐怀奸，请诛至再。愬只不听，愈加客待。捧檄统军，呜咽感戴。因而请兵，直入侵隘。鹅鸭乱军，风雪压界。元济成擒，请裴受拜。方知将军，才高力大。

明·黄道周《广名将传》卷一一

〔注 释〕



①蔡州：在今河南汝阳附近。②洄曲：古地名。在今河南商水西南。③张柴村：地名。位于今河南汝县西。④斥候：侦察兵、哨兵。⑤赢卒：弱兵。⑥尚书左仆射：尚书省之长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