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植 ·赠王粲

端坐苦愁思，揽衣起西游。树木发春华，清池激长流。中有孤鸳鸯，哀鸣求匹俦。我愿执此鸟，惜哉无轻舟。欲归忘故道，顾望但怀愁。悲风鸣我侧，羲和逝不留。重阴润万物，何惧泽不周。谁令君多念，自使怀百忧。

王粲是建安七子之一，曾投奔刘表。刘表死后，他便归附曹操，是曹操手下的重臣，官至侍中，在邺时经常与曹植兄弟及其他文人宴游赋诗。此诗当作于粲归曹操之后。这是与王粲诗的唱和之作。旧注说王粲在荆州，子建以此诗寄之。

开篇以无事西游写起。“端坐苦愁思，揽衣起西游。”西游，即指西园。王粲在《杂诗》中云：“日暮游西园，冀泻忧思情。”可见曹植这两句是拟作。无事端坐，被愁思所萦绕。于是揽衣起来到西园去游玩。“西游”、“西园”，皆指铜雀园。接着便转入对西园景致的描写：“树木发春华，清池激长流。中有孤鸳鸯，哀鸣求匹俦。”树木繁茂，开放着春花，清澈的池水激起了长长的水波。池中孤独的鸳鸯，悲哀地叫着寻求伴侣。鸳鸯，比喻王粲。王粲的杂诗云：“曲池扬素波，列树敷丹荣。上有特栖鸟，怀春向我鸣。”王粲归曹操后，在未任显职前，有所愁思，故写诗与曹植。曹植以诗相对，便以“孤鸳鸯”喻之。接着的四句，写曹植与王粲的友情。“我愿执此鸟，惜哉无轻舟。欲归忘故道，顾望但怀愁”执，借为接，即接近之意。我多么想接近这只孤独的鸳鸯，可惜没有轻舟渡我过去。想要回去已忘了原来的路，回头望着它只有忧愁相伴。从中可见诗人与王粲的深情。王粲《杂诗》云：“徘徊不能去，伫立望尔形。”接着，诗人感叹时日易去：“悲风鸣我侧，羲和逝不留。”悲风凄厉，在耳边鸣响，太阳迅速逝去而不肯停留。王粲诗云：“风飚扬尘起，白日忽已冥。”从以上这几句可以看出曹植对王粲的体贴和关注。继而劝慰王粲：“重阴润万物，何惧泽不周。”重阴，当指曹操。魏主如雨露般地滋润万物，何用耽心恩泽不能普遍！劝王粲要耐心等待。据《魏志·杜袭传》云： “魏国初建，为侍中，与王粲、和洽并用。粲强识博闻，故太祖游观，出入多得参乘，至其见敬，不及洽，袭。袭尝独见，至于夜半。粲性躁競，起坐曰：“不知公对杜袭道何等也？洽笑答曰：天下事岂有尽耶！卿昼侍可矣！ 悒悒于此，欲兼之乎！”据此，更有助于理解曹植的劝慰之词。当然，这两句，也是拟王粲诗：“人欲天不达，何惧不合并。”最后二句是劝王粲不必为忧愁缠绕。“谁令君多念，自使怀百忧。”君，指王粲。是谁让你有这么多的顾念，使得自己忧愁不断。王粲从小就遭战乱，避难荆州依附刘表，面对战乱的现实，不被重用的处境，他忧伤怨愤郁结，后依附曹操，其忧伤之情岂能即刻一扫而光！谢灵运在 《拟王粲诗序》中云： 王粲 “遭乱流寓，自伤情多。”曹植此处劝他要从种种忧愁中解脱出来。

这是一首拟王粲 《杂诗》之作，王粲 《杂诗》写得色古力劲，情真挚，语沉邃。曹植此诗也有相同的格调。这首诗虽为拟作，但又紧紧围绕王粲思想而言，正如黄节所云： “植虽拟粲诗为赠，然亦就粲之身世立言。”( 《汉魏乐府风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