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唐《小游仙诗九十八首(选八)》

曹唐

十七

玉诏新除沈侍郎，便分茅土镇东方。

不知今夕游何处，侍从皆骑白凤凰。

二十三

玉皇赐妾紫衣裳，教向桃源嫁阮郎。

烂煮琼花劝君吃，恐君毛鬓暗成霜。

二十五

玉色雌龙金络头，真妃骑出纵闲游。

昆仑山上桃花底，一曲商歌天地秋。

四十

共爱初平住九霞，焚香不出闭金华。

白羊成队难收拾，吃尽溪头巨胜花。

四十七

昨夜相邀宴杏坛，等闲乘醉走青鸾。

红云塞路东风紧，吹破芙蓉碧玉冠。

五十六

侍女亲擎玉酒卮，满卮倾酒劝安期。

等闲相别三千岁，长忆水边分枣时。

六十

王母相留不放回，偶然沉醉卧瑶台。

凭君与向萧郎道，教着青龙取妾来。

六十九

笑擎云液紫瑶觥，共请云和碧玉笙。

花下偶然吹一曲，人间因识董双成。

曹唐生活在晚唐，做过道士，一生坎坷不遇。他以七言绝句写成的《小游仙诗》九十八首最为有名，在当时和后世都有很大影响。这里选出八首作些赏析。

从内容上看，这些诗都是以神仙传说、民间故事为题材的。第一首写新任侍郎夜游夸官的盛况；第二首写奉命嫁与阮郎的仙女殷勤劝饭的情景；第三首写仙妃乘龙闲游的洒脱；第四首写黄初平牧羊遇仙的故事；第五首写神仙醉走青鸾的飘逸；第六首写仙人安期生逍遥自在的生活；第七首写仙女弄玉醉卧瑶台的娇憨之态；第八首写花间一曲，扬名天下的仙女董双成。所有这些描写仙人与仙人、仙人与凡人之间的爱情、别情、友情和日常生活的诗篇，都充满着一种迷离飘缈的神秘色彩，但都是现实生活的一种折射。我们知道，唐代以老子为同宗，特别重视道教。当时一般老百姓也深受道教影响，曹唐本人就当过道士。他向往富足自由、舒适愉快的仙界生活，然而仙境的遐想离不开生活的土壤，因而，我们读《小游仙诗》，感到它处处飘散着人间浓郁的生活气息。那新升迁的沈仙官夜游的盛况，正反映了现实中那些得宠者耀武扬威、显赫一时的情况；那身着紫衣，手擎金碗，对阮郎举案齐眉的仙女，再现了人间和谐美好的爱情生活；那在花下偶然一曲的董双成，也正是人间歌女美丽形象的写照。由此，我们可以看出，《小游仙诗》处处洋溢着人间的美好情趣。

《小游仙诗》感情炽热，幻想奇特，充满着浓厚的浪漫主义色彩，具有一种迷离缥缈、瑰奇美丽的风格。设想奇异，幻想丰富是其最突出的特色。如第三首中那骑玉龙逍遥神游的仙妃，霓裳广带，与白云同行，形象洒脱风流，桃花丛中，人面赛花、歌声似莺，风姿绰约，楚楚动人。第七首中那醉卧瑶台的弄玉，令人想起《红楼梦》中醉卧芍药花中的史湘云，美人的醉态更添几分娇憨，使人倍觉美不堪言。而且那“教着青龙取妾来”的泼辣大胆，正是酒后弄玉的本色语言，一方面说明他和萧史爱情生活的美满，同时也表现了仙女生活的无拘无束，自由自在，令人艳羡。第五首仙人醉归途中的奇遇，不仅有东风吹冠的妙趣，且有红云塞路的奇观。这种想象大胆、奇特，而又富有情趣，创造了一个烂漫缤纷，美妙无比的神奇世界，使诗歌呈现出一种迷离瑰美的风格。

其次，《小游仙诗》辞藻华美，语句清丽，与诗中色彩丰富的画面和瑰丽神奇的意境达到了和谐完美的统一。同时，《小游仙诗》全部运用七言绝句的形式，对仗工整，音调圆润，具有音乐美和形式美的特点。这对晚唐从古体诗中寻找出路的风气，具有一定的阻滞作用，为近体诗在晚唐的继续发展做出了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