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居杂兴

王禹偁

两株桃杏映篱斜，妆点商山副使家。何事春风容不得，和莺吹折数枝花。

与前诗写作年代相同。商州地处偏僻，而团练副使在宋代是一个常被用来安置贬谪官员的闲职，诗人《清明日独酌》有道是“一郡官闲唯副使”,就和唐代州司马的职务差不多。
这首《春居杂兴》说，春来竹篱下的两株桃杏皆已发花，装点了我这个商州团练副使简陋的住宅；但这一天刮起大风把花枝折断，树上的黄莺也飞得无影无踪，好象故意要和我过不去似的。
责问春风，是极无理语，但颇有情致——活生生表现出诗人的气恼。然而诚如诗人的儿子所指出，这个构思与“恰似春风相欺得，夜来吹折数枝花”相近，落在杜甫掌心里。不料诗人听后很高兴，不但不放弃，还咏一诗道：“本与乐天为后进，敢期子美是前身”,表明是暗合，而不是明抄，所以不心虚。
事实上，这句构思与杜甫虽同，措语却有别致。关键在“和莺”二字，为杜诗所无，也更见精彩——意思是春风把桃杏花枝吹折不说，还把枝上黄莺一齐吹走，岂不一倍可恼！表面上看，花枝可吹折，黄莺不能“吹折”,说“和莺吹折”似乎不通，正因为这样，一般人想不到、做不出。殊不知诗有别趣，非关理也，诗有别句，非同文也。这个诗句相对于文句，就是把两句紧缩为一句，一句为略语(“和莺”)、一句为全语(“吹折数枝花”),被省略语通过未省略语赖一“和”字，相互比勘，读者不难领会诗人用意。故“和莺吹折数枝花”是俊语、是韵语，反出于“夜来吹折数枝花”之上。
当然，这“和莺”二字，也不是无来历的。韦庄《樱桃树》诗云：“记得初开雪满枝，和蜂和蝶带花移。如今花落游蜂去，空作主人惆怅诗。”应该说“和莺吹折数枝花”在构思上出韦诗，不过在造句上，创为紧缩语，就比韦诗精采得多。所谓点铁成金，非此之谓欤？所谓“小结裹”上出新，非此之谓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