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 | 斯巴达克思 [意大利]乔万尼奥里 |
释义 | 斯巴达克思 [意大利]乔万尼奥里【作品提要】 公元前73年罗马爆发奴隶大起义。起义军在首领斯巴达克思指挥下,在三年多时间里转战南北,出奇制胜,所向披靡。维苏威山奇袭官军,两败瓦利尼乌斯,轻取瑙拉城等战役给罗马大军以沉重打击。起义最后在帝国强大军事力量的镇压下失败,斯巴达克思战死沙场。 【作品选录】 自从角斗士的军队在卡茹恩特河畔打了胜仗以后,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天。那天晚上,在那座建筑在布拉达纳斯河旁高地上的营垒中,阴郁而又愁闷的斯巴达克思正在将军法场和副将法场之间的那条大路上散步。卫兵们过来向他报告,说有三个乔装改扮的角斗士骑着马从罗马赶来,给他带来了一封极其重要的书信。 斯巴达克思立刻向他的营帐走去,在那儿接见了那三个角斗士。他们把范莱丽雅·梅萨拉写给他的一封信交给了他,同时说明他们是奉了她的命令,特地把这封信送到他的营垒中来的。 斯巴达克思一接到那封信脸色就变得惨白。他用手按住了自己的心,仿佛想抑制它的跳动。他遣开了那三个角斗士,命令卫兵好好地款待他们,然后拆开那封信,念了起来: 不可战胜的英勇的斯巴达克思,请你接受范莱丽雅·梅萨拉的崇高敬意。 啊,我的心爱的斯巴达克思,虽然你已为了奴隶的解放献出了你那极其高贵的心灵中的全部宝藏,但是横逆多乖的命运和居心险恶的神却不愿保佑你的事业。由于你那非凡的勇敢、英明的远见和真诚的精神,这三年来光辉的胜利一直没有离开过你们的旗帜;但是,即使是你,也无力抵抗险恶的命运和罗马的威力: 罗马即将从亚细亚召回卢古鲁斯向你进攻;而现在,当我写这封信给你的时候,西班牙的征服者,“伟大的人”庞培已经率领他的全部军队从罗马穿越沙姆尼省,向你进军了。斯巴达克思,对命运让步吧,结束战争吧,为了我对你那永不熄灭的热烈爱火,保持你的生命吧;为了我们可爱的小波斯杜密雅保全你自己吧,不要把你那父亲的抚爱从我们可爱的孩子身上剥夺掉。你得明白,如果你固执地继续进行这一现在已毫无希望的战争,就会使她变成一个孤儿。 一个热爱斯巴达克思的女人,决不应当也决不能够允许自己去怂恿他做出卑劣的行为来。但是,这三年来你已经使罗马在你的面前战栗,使整个意大利对你感到畏惧,你已经用光荣笼罩了你的名字,你已经取得了好几次值得戴上桂冠的光辉胜利;你放下武器,那决不是因为害怕你的敌人,而是屈服在命运之前,屈服在这一神秘的、看不见的、不可抗拒的力量之前。因为不论是过去、现在和将来,决没有一个人能抵抗命运之神的打击。在她的跟前,即使是意志最坚强的伟大历史人物的一切努力也会化为泡影: 从居鲁士到皮洛士,从泽尔士到汉尼巴莫不如此。 你得乘庞培赶到战场之前,赶快跟克拉苏进行结束战争的谈判;克拉苏害怕战胜你的荣誉被他的政敌抢去,一定会接受对你来说是光荣的停战条件。 抛弃这一现在已不可能实现的事业吧。躲到我的杜斯古尔别墅中来吧。我怀着最纯洁、最温柔、最热烈、最忠诚的爱情在这儿等待着你。你的一生将要充满幸福,你的一生将要在世界上的女人所能给予的、最热烈的亲吻和最温柔的抚爱中度过。你将远离人群,隐居起来,与一切世事相隔绝。可敬的丈夫和父亲啊,你将生活在永远不会间断的欢乐爱情之中。 啊,斯巴达克思,斯巴达克思,我的亲爱的人儿啊。我这可怜的女人在恳求你,我这不幸的母亲和你的女儿都在哀求你,你听见没有,斯巴达克思;你的可爱的孩子和我都抱着你的两膝,流着泪,狂吻着你的手;我们母女两个都流着痛苦的泪水、发出悲哀的呻吟、苦苦地哀求着你,希望你保全你那珍贵的生命,因为你的生命比世界上所有的财富都要珍贵。 我写字的手在发抖,热泪哽住了我的咽喉;它们不断地从眼眶里涌出来落到这信纸上,使上面好几处的字迹都模糊了。 啊,斯巴达克思,我的斯巴达克思,可怜可怜你的女儿,也可怜可怜我吧!因为我只是一个脆弱的不幸女人,如果你牺牲了,我就会在绝望和悲痛中死去…… 啊,斯巴达克思,可怜可怜我吧……我是多么的爱你,多么的崇拜你,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要比最高贵的神还要高出万倍!啊,斯巴达克思,可怜可怜我吧!…… 范莱丽雅 可怜的斯巴达克思在念这封信时的感情简直无法形容。他哭了。从他的眼眶中涌出来的热泪,滴到了纸上,与范莱丽雅留在那儿的泪痕渗到一块儿去了。他念完了信,就把它凑到嘴唇上开始狂热地、发疯一般地亲吻;他一面哭,一面把那封信上上下下地印满了热吻;然后,他垂下了两手,动也不动,紧紧地捏着那封信,接着他又把那封信紧紧地贴在胸前。他那含满了泪水的眼睛注视着地面,就这么动也不动地站了好久;他陷在甜蜜而又悲哀的沉思之中了。 谁知道,他的思想在这一刹那间飞到什么地方去了啊?谁知道他的眼前闪过了什么样虹彩也似的幻景啊?谁知道他沉浸在什么样奇特的妄想中啊?…… 他那充满了柔情和痛苦的思想正在飞驰。但是最后,他清醒过来了。他擦干了眼睛,又在那封信上面吻了一下,然后把它折叠起来藏在胸前。接着,他披上铠甲,戴上头盔,在腰间系上短剑,把盾牌套上了手臂。他叫来了他的传令官,命令他准备好马匹,同时命令他转告骑兵队,叫他们准备跟随他出发。 过了半小时,斯巴达克思对葛拉尼克斯交代了一下军务,接着就率领三百名骑兵出了营垒疾驰而去。 角斗士的首领离营后几分钟,密尔查就进了他的营帐,她的背后跟着阿尔托利克斯。 高卢小伙子苦苦地哀求色雷斯姑娘,要求她揭露那妨碍她做他的妻子的秘密。可是密尔查还是跟过去一样,重重地叹着气,流着眼泪,默不作声。 “相信我,密尔查,这样的日子我再也过不下去了!”高卢小伙子说。“我再也不能活下去了,我用斯巴达克思的生命对你起誓,因为他的生命对我是极其神圣的,他的生命在我的心目中要比我自己的生命更为宝贵。我对你发誓,我对你的爱情丝毫没有卑劣庸俗的成分。它已变成了一股伟大的力量,攫住了我的一切感情,攫住了我的全身,攫住了我的整个灵魂。也许,当我知道了那阻止你属于我的原因……但是谁知道呢?……也许,我会相信这是由于绝对的必要;也许,这种必要对于我是无可争辩的,我会承认那是无可避免的……那时候我可能会向残酷的命运之神屈服。但是,如果我不知道那阻止我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的原因——虽然我知道你是爱我的——如果就这样叫我自动放弃我一生的欢乐,默默地甘心向命运之神屈服……不,你决不能相信这一点,你绝对不要认为这是可能的!……” 阿尔托利克斯怀着狂热的爱和真挚的感情,极其激动地诉说着;他的声音发抖,脸色苍白;他向密尔查倾诉的话,都是真正从他的心坎中发出来的。 密尔查被他感动了,她陷在说不出的莫大的痛苦之中了。 “阿尔托利克斯,”她哽咽着说,“阿尔托利克斯,我求求你,看在你的神灵的分上,看在你对斯巴达克思的爱的分上,你再不要逼迫我,也不要再追问我了。我是多么的痛苦啊!如果你知道你问我的话所给予我的痛苦,阿尔托利克斯,你就决不会再追问我了!” “听我说,密尔查,”高卢小伙子叫道,他在狂热的爱情的冲击下已经失去了自持力,“听我说。叫我的灵魂处在这样悲惨的情况和绝望的痛苦中,我对你起誓,我是再也不能活下去了。我常常看见你那美丽的脸,时刻欣赏着你那照亮和抚爱着我的灵魂的目光,我每一分钟都看到你那亲切而又温柔的微笑;但是,当我知道我可能获得这一切、获得这善与美的全部宝藏时,你却强迫丝毫也不知道原因的我放弃这一切——这绝对不是我的力量所能办到的。如果你不对我吐露你的秘密,如果你不让我知道其中的原因,我就宁可死掉。因为我再也不能忍受这样的痛苦和折磨了。由于你那固执的不可解释的沉默,如果我不是立刻在你的眼前倒毙,就让雷神塔伦发出他所有的电火把我殛死好了!” 阿尔托利克斯说到最后那句话,就扭歪激动的脸一下子拔出了腰间的匕首,把它高高地举起,准备向自己的胸口刺下去。 “不,不,看在一切神灵分上!”密尔查伸出两手哀求道。“不!不能死!”她用激动得断断续续的声音叫道,“我宁可……宁可在你的眼前……揭露我的耻辱行为……我宁可失去你对我的尊敬,决不愿意看着你死!停下来!……听我说……阿尔托利克斯……我之所以不能属于你是因为我不配做你的妻子……就让我羞死吧……我的亲爱的、神圣的阿尔托利克斯,我一定要让你知道一切!” 姑娘用两手掩着脸哀哀地哭起来了,接着,她用由于哭泣而变得断断续续的声音急促地说: “当我做女奴隶的时候……我在我那逼良为娼的主人的压迫下……在他的皮鞭的抽打下……我曾经被迫出卖肉体……” 她停顿了一下,接着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 “我曾经做过……做过妓女!……”接着她又低下头,用两手蒙住脸痛哭起来。 阿尔托利克斯一听到这些话,他的脸就变得极其阴沉可怕,他的两眼闪烁着不可遏抑的怒火: 突然,他举起紧握匕首的手高叫道: “我诅咒这批卑鄙无耻的人贩子……我诅咒万恶的奴隶制度!……我诅咒人类的残酷行为!” 接着,他把匕首插到鞘里,扑到密尔查的脚前,拉下她的手来狂吻。他在伟大的初恋的爱情的激荡下大声叫道: “啊,亲爱的,用不着哭……不要哭!那有什么关系呢?难道这样告诉了我以后,你在我的眼中不比以前更纯洁更美丽吗?你只是野蛮的罗马奴隶制度的牺牲者。他们虽然用他们的暴力蹂躏了你的肉体,但却绝对不能玷污你那纯洁的灵魂!” “离开我,离开我,让我躲开所有的人吧……”密尔查喃喃地说,又想用手遮住她的脸,“我现在必须躲开你的眼光,我忍受不了你的注视。” 于是,她逃到营帐角落上用帷幕遮起来的那个小房间里,投到采杜里的怀抱中去了。 阿尔托利克斯怀着无限的敬意注视着那幅帷幕,因为色雷斯姑娘就在它的后面。接着,他走出营帐,极其满意地吐了一口气: 原来那密尔查认为不可克服的障碍,在阿尔托利克斯的心目中是丝毫也不存在的。 第二天,朝霞才显现的时候,在离开角斗士营垒一天行军路程的奥庇达·玛梅金纳的罗马大营里,克拉苏接到了一块小小的涂蜡木板。那是一个角斗士骑兵奉了斯巴达克思的命令送来的。 木板上写着希腊文。克拉苏念道: 玛尔古斯·里齐尼乌斯·克拉苏大元帅,请接受斯巴达克思的敬意。 我觉得有必要跟您在离双方营垒各十英里的地方会晤。在奥庇达通西里维亚的大路旁有一座属于维纳西亚贵族季杜斯·奥西里乌斯的别墅。我已带了三百名骑兵在别墅里等候您了。您能带领同样数目的骑兵来这儿吗?我诚挚地向您提出这一建议,希望能获得您同样诚挚的同意。 斯巴达克思 克拉苏接受了角斗士首领的建议;他召见了那个送木牌来的骑兵,命令他回去转告斯巴达克思,说玛尔古斯·克拉苏将在四小时以后带着他的三百名骑兵来到指定会面的地点,他将和斯巴达克思信赖他一样地信赖斯巴达克思。 就在那一天午前两小时,克拉苏带领了一队骑兵来到季杜斯·奥西里乌斯的别墅。斯巴达克思的骑兵队长玛米里乌斯,领着一个百夫长和十个十夫长,在别墅的栅门旁迎接了罗马的将军。 他们向他表示了应有的敬意,然后领着他穿过别墅的前院和穿堂,循着走廊来到一个小小的画廊里。斯巴达克思一听到纷乱的脚步声就在门旁出现了。他做了一个手势命令其余的人离开,接着,举起右手在嘴唇上一按表示欢迎,说:“您好,光荣的玛尔古斯·克拉苏!”他一面说一面就退到画廊里,让路给这位罗马的统帅。克拉苏恭恭敬敬地回答了角斗士首领的敬意,一面走进画廊一面说:“您好,英勇的斯巴达克思!” 两位统帅面对面地站着,互相默默地打量着对方。 角斗士首领的身材比这位罗马贵族高出整整一个头;斯巴达克思的脖子、头和巨人也似的身躯是强壮而又威武的,克拉苏却是一个略微发胖的中等身材的人,这一对比对罗马将军是很不利的。 斯巴达克思仔细地观察着克拉苏那纯粹属于罗马人的轮廓分明的粗骨骼的黑脸,他的短短的脖子,宽阔的肩膀和膝盖微向外弯的结实的腿;克拉苏也欣赏着斯巴达克思的庄严风貌,灵敏的举动,好像赫克里斯一般的完美的体格,他那敏慧的宽广的前额,那对美丽的、闪耀着忠诚坦率光芒的眼睛以及流露出同样表情的英俊脸庞。 最使克拉苏感到惊奇,同时也使他对自己感到非常恼怒的是: 他无论如何也不能驱除那不由自主地从心坎中涌现的、对这个角斗士的极其深切的尊敬感觉。 斯巴达克思首先打破了这一沉寂的局面。他用温和的声音问克拉苏: “克拉苏,您说说看,您不觉得这战争拖延得太久了么?” 这位罗马将军顿时窘住了。他一下子答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才答道: “是啊,拖延得太长久了。” “您不觉得我们应该结束这一战争吗?”斯巴达克思重新问道。 克拉苏那盖着厚眼皮的灰黄色眼睛突然迸射出一阵光芒,立刻问道: “用什么办法结束呢?” “议和。” “议和?”克拉苏诧异地反问。 “为什么不能议和呢?” “唔……因为……那么用什么方式来议和呢?” “赫克里斯神呀!就跟以往交战双方的议和方式一样。” “啊,”克拉苏浮起嘲弄的微笑叫道,“就像与汉尼巴将军、安调古斯大帝以及米特里达梯斯王议和的方式一样吗?……” “为什么不能这样呢?”色雷斯人用暗含讽刺的口气反问。 “因为……因为……”这位罗马统帅用轻蔑而又惶惑的口气答道,“因为……难道你们能算是跟我们交战的对方吗?” “我们有好多聚集在一起和罗马暴政作战的民族。” “原来如此!”克拉苏用左手拉住佩剑的金链子,然后用讥讽的口气叫道,“我对讨伐之神马尔斯起誓,我一向认为你们是一大群妄想对你们合法的主人造反的卑贱奴隶。” “我们必须纠正你的说法,”斯巴达克思镇静地回答,“刚才你不是说我们是卑贱的奴隶吗?不,我们是你们那不公正的、荒谬的暴力的奴隶,但决不卑贱……至于你们奴役我们的所谓合法权利,那还是以不提起为妙。” “那么,”克拉苏说,“你要像汉尼巴或者米特里达梯斯王一般跟罗马议和吗?你想获得哪些省份呢?你想得到什么样的军事赔款呢?” 斯巴达克思的两眼闪烁着愤怒的火花;他已经想开口回答,把克拉苏好好教训一下,但结果却举起左手扪住嘴唇,把自己的怒火按捺下去了。他用右手在前额上抹了好几次,然后说: “我不准备跟你吵嘴,克拉苏,我不愿意侮辱你,但也不愿受到你的侮辱。” “难道你不觉得叫伟大的罗马和叛乱的角斗士议和是极大的侮辱吗?只有诞生在第伯尔河畔的人才能体会你那建议的极度耻辱!不幸你生来不是罗马人——虽然你是应当做一个罗马公民,斯巴达克思,我可以肯定地对你说——因此不会完全懂得和估计你加在我身上的极大侮辱。” “可是你那不是出乎本心的、只因为生在罗马而承袭下来的拉丁民族的骄傲,使你不能懂得: 你的话不仅是加到我个人和我的战友身上的极大侮辱,而且是对整个人类和所有的神的极大侮辱;因为你认为除了你们自己之外,世界上一切民族都是下等的民族,他们几乎不是人,只是一种与动物相似的东西。” 于是画廊里又出现了沉默的局面。 克拉苏在考虑了几分钟以后,抬起头来,望着斯巴达克思说: “你的力量已经耗竭了,再也不能抵抗了,因此要求议和。好吧,那你的议和条件是什么呢?” “我有六万名战士,你和全罗马的人都知道他们的勇敢……被你们用铁链锁住的几百万奴隶都在意大利境内呻吟着;他们正不断地补充而且以后还要不断地补充我的军团。战争已经拖延了三年,可能还要再拖上十年,这战争也可能变成冲天的大火把罗马烧成飞灰。我感到了疲倦,但决不是没有力量。” “你一定忘记了,征服塞多留的庞培已经率领他的军队从沙姆尼省向这儿赶来了,和米特里达梯斯王交战的卢古鲁斯也将率领大军在几天之内在布隆的西港登陆。” “卢古鲁斯也来了!”斯巴达克思叫道,他的脸顿时白了,“我对所有的神灵起誓,罗马使我们角斗士获得了极大的荣誉!你们已不得不集中全国的力量来对付我们,但同时却不肯和我们议和!” 斯巴达克思沉默了一会,问道: “如果你愿意议和,那你的条件是什么?” “你和你所挑选的一百个人可以获得自由,但其余的人必须放下武器向我投降,他们以后的命运将由元老院决定。” “这样的条件……”斯巴达克思刚开口,克拉苏却打断了他的话继续说下去: “或者,如果你感到疲倦,你可以抛弃他们;你不但可以获得自由和公民权,而且可以在我们的军队中担任副将的官职;角斗士的军队失去了你的英明领导就会秩序大乱,不出一星期就会被我彻底打垮。” 斯巴达克思顿时气得满面通红。他皱起眉毛恶狠狠地向克拉苏跨了两步,接着,按捺住自己的怒火,用激动得发抖的声音叫道: “临阵脱逃!……叛变!……我宁愿和所有弟兄在战场上战死,决不愿接受这样的条件!” 于是角斗士的首领向门口走去,同时对克拉苏说: “再会,玛尔古斯·克拉苏。” 他在门槛边停了下来,转过身子问罗马统帅: “我能够在最近这次战斗中看到你吗?” “能够看到。” “你能与我交战吗?” “我一定与你交战。” “再会,克拉苏。” “再会。” 斯巴达克思来到别墅前面的广场上,命令骑兵队跟随着他。接着,他纵身上马,飞也似的赶回营垒去了。 他回到营中以后,立刻下令叫全军拔营出发。他们渡过布拉达纳斯河向毕台里亚前进,他们在深夜时分到达那儿,斯巴达克思就下令扎营。第二天拂晓,侦察队押来了一个罗马十夫长,那是当他率领一队骑兵向克拉苏的营垒疾驰时被角斗士的侦察员们在半路上俘获的。他是卢古鲁斯从布隆的西派来的。原来卢古鲁斯的军队已经乘着大队船舶驶进了海港;这个使者的任务就是向西西里总督兼将军报告: 卢古鲁斯的军队很快就要从布隆的西出发,到这儿来参加围攻角斗士军队的战斗了。 斯巴达克思丧失了一切获救的希望;眼前的出路只有一条,那就是: 与克拉苏进行战斗,打垮他。角斗士们的全部命运,将被这一战的结果所决定。 斯巴达克思率领全军离开了毕台里亚,重新回到布拉达纳斯河畔去。他们在黑夜里到达了目的地,在离开布拉达纳斯河左岸一英里路的地方扎了营;在河的右岸,离开他们八英里远、他们原来扎营的地方,克拉苏的军队已在他们到达之前几小时赶到那儿扎了营。 当天晚上,克拉苏又命令他的军队渡过布拉达纳斯河来到左岸,在离开角斗士军营只有两英里远的地方扎了营。 太阳升起的时候,四大队罗马兵正在自己营垒周围挖掘外壕,但他们被三大队从树林里砍柴回来的角斗士发现了。那批角斗士一看到挖掘工事的罗马人,就纷纷抛下背上成捆的树枝和木柴,奋不顾身地向敌人扑去。受到突然袭击的罗马人发出了叫喊,那使在营地这一角扎营的罗马军团的兵士们统统冲了出来。他们立刻向那批角斗士恶狠狠地赶来;但角斗士营垒中的战士们也听见了喊声和武器的碰击声。他们登上了垒墙,看到他们的同伴与罗马人厮杀在一起,就冲出营垒向作战的地方赶去。战斗也就变得更加激烈了。 这时候,斯巴达克思已封好了写给范莱丽雅的回信;他用白蜡封了口,又用范莱丽雅送他的那个他永远挂在脖子上的小纪念盒在封口的白蜡上面捺上印痕,然后把信交给范莱丽雅的三个使者(他们现在正站在色雷斯人的营帐中听候他的吩咐)。他对其中的一个说: “我把这封信交给你。现在我把这封写给你们极其爱戴的女主人的信完全托付给你们三个人了!……” “我们对你也是同样的爱戴。”接信的角斗士打断斯巴达克思的话对他说。 “谢谢你们,我的亲爱的弟兄们,”色雷斯人说,“你们必须循着荒僻而又峻峭的小路走。不论白天或是黑夜,都必须非常小心,你们一定得把这封信交给她。如果你们中间的一个出了岔子,就让另一个带走这封信,你们一定要竭尽你们的力量,无论如何要把这封信交到她的手中。现在,就出发吧,但愿神保佑你们一路平安!” 三个角斗士离开了斯巴达克思的营帐。色雷斯人一直送他们到营帐前面。他与他们告了别,又对他们嘱咐道: “记住,你们必须从后营门出去!” 刚巧在那时候,武器的铿锵声和交战双方的呼喊声传到了角斗士首领的耳中。他急忙出去察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在已经准备与敌人决战的克拉苏那儿也发生了同样的情形。双方的统帅都把自己的军队领出营垒,列好了交战的阵势。斯巴达克思巡视了自己的战线,对战士们发表了演说: “弟兄们!这一战将决定整个战争的命运。在我们的后面是卢古鲁斯: 他已经在布隆的西登陆,现在正赶来攻打我们;庞培威胁着我们的左翼: 他已经向沙姆尼省进发;我们的前面是克拉苏。今天我们必须战胜,否则就是全部牺牲。不是我们消灭克拉苏、打垮庞培,就是我们被他们全部消灭。但即使是这样,我们也要不愧为好几次战胜罗马人的勇士那样,无畏地战死沙场。我们的事业是神圣的、正义的,它决不会随着我们的牺牲而灭亡。在走向胜利的道路中,我们必须流洒不少的鲜血,伟大的理想只有经过忘我的斗争和牺牲才能胜利地实现。与其苟且偷生,毋宁英勇战死。我们牺牲了,但是我们给后代留下了用我们鲜血染红了的自由与平等的旗帜!我们给他们留下了复仇和胜利的遗产!弟兄们,一步也不要后退!不是胜利就是死亡!” 斯巴达克思演说以后,战士们给他牵来了他那匹黑色的努米底亚骏马;它周身的毛发出了光泽,好像琢磨得乌油油的黑檀木一般。这匹斯巴达克思曾经骑了一年多的骏马,是他最心爱的一匹战马。但是这一次,角斗士的首领却突然拔出短剑向马的前胸刺去,一面叫道: “今天我不需要马了: 如果我们打了胜仗我可以从敌人的战马中任意挑选最好的骏马;但如果我被敌人打败了,那就不但是今天用不到它,而且以后也永远用不到它了!” 斯巴达克思的话和行动不啻向战士们表示: 今天的战斗将是最后的决定性的战斗。角斗士们用响亮的喊声向他们的领袖致敬,要求他发出进攻的命令。 号手们奉了斯巴达克思的命令,吹起了军号和弯号,催促战士们向敌人进攻。 角斗士的队伍就挟着极其猛烈的气势向罗马人冲去。他们就像那由于暴雨和大雪而猛涨的湍流,从山顶往下直泻,淹没周围的地面,把进路上的一切统统冲垮,把一切都卷到自己的旋涡中去。 克拉苏的军团抵挡不住这可怕的冲击。他们的战线开始动摇,而且不得不在那无可抵御的风暴一般的攻打下退却。 斯巴达克思在第一线的中心作战。他创造了一连串英勇果敢的奇迹。他的短剑的每一下打击,都要杀死一个敌人。斯巴达克思一看到敌人的队伍开始动摇、退却,立刻命令第三军团,也就是他参加作战的军团的号手向玛米里乌斯发出预先约定的信号。这一信号的意思就是命令骑兵队长立即向敌军右翼或者左翼发动攻势。 等候在步兵队伍后面的玛米里乌斯和他的八千名骑兵,一听到号声就向旁疾驰,绕过角斗士阵线的左翼,冲了出去。他们在离开自家阵线两斯太提乌司远的地方展开了兵力,然后向右拐弯用全力飞驰,准备对罗马阵线的右翼进行打击。 克拉苏一面激励着各军团的士气,一面密切地注视着战局的发展;他给昆杜斯下了命令,叫他出发阻击敌人的骑兵。于是,一万五千名罗马骑兵中的一万名骑兵以惊人的速度展开了兵力。这样,向罗马阵线右翼进行突袭的玛米里乌斯的骑兵队,就出乎意料之外地碰上了敌人的优势骑兵。他们不得不首先与昆杜斯的一万骑兵进行血战。 这时候,罗马的副将摩米乌斯已经率领他的四个军团向角斗士的右翼进行猛烈的攻击。葛拉尼克斯看到这情形就立刻把最后的两个后备军团拉了上来,向罗马人展开了攻势。 九万罗马大军对五万角斗士军队的数量上的优势,不能不影响到战斗的结局。罗马军团在角斗士们拼命的攻打下,已经开始乱七八糟地退却,但那时候克拉苏把他最后的几个后备军团拉了上来,发出信号,命令溃退的队伍撤离战场。不到一刻钟,那些队伍就迅速地向左右分开,让那批由克拉苏自己和玛梅尔古斯率领的生力军开上前线。他们立刻迅速地进攻斯巴达克思统率的军团——这批角斗士的队伍在追击撤退的罗马人的时候,已经有点儿混乱了。 战线中央的战斗变得更加猛烈、更加残酷了。但那时候,罗马人的其余五千名骑兵,在那批与玛米里乌斯八千名骑兵交锋的一万名罗马骑兵的右翼冲了出来。他们绕过玛米里乌斯骑兵队的左翼,从后方向英勇的角斗士骑兵猛袭。 不到一会儿,角斗士骑兵的右翼就在敌人的夹攻中溃灭了;不论葛拉尼克斯怎样老练沉着,不论他部下的战士怎样显出了惊人的英勇气概和顽强的战斗精神,摩米乌斯还是完成了迂回敌人右翼的任务。 起义者已完全丧失了任何获救的希望,他们也不再被战胜的幻想所鼓舞,他们只留下一个念头,那就是: 为自己的生命索取最高的代价。现在,引领着他们继续进行战斗的,只是复仇的欲望和绝望的人的拼死的决心。 这已经不能算是战斗,而是残酷的大流血和大屠杀。角斗士们几乎已被敌人完全包围了,但战斗还是延续了整整三个钟点。 角斗士阵线的左翼和右翼,在敌人的追击和迂回之下向后退却了。只有战线的中央,在斯巴达克思和离他不远的阿尔托利克斯英勇战斗的地方,还对敌军进行着抵抗。 葛拉尼克斯看到他的队伍被敌人打垮了,就奋身向战斗最激烈的地方冲了过去。他杀死了敌人的一个统领、两个十夫长和十来个兵士;但他自己也浑身负伤,被二十来把短剑刺穿了身子,流尽了鲜血。葛拉尼克斯牺牲了,他的一生和死亡都不愧为一个英雄。第十军团的指挥官马其顿人埃罗斯顿也同样英勇地战死了。 在战线的中央,年青而又英俊的角斗士台乌洛比克斯,在他那一个军团的战士前面勇敢地战死了。 被敌人打得一败涂地的骑兵们,也看到他们刚毅的队长玛米里乌斯身中十箭从马上倒了下去。 黑夜降临了,但是战斗还没有中止;精疲力竭、负伤流血的角斗士们还在进行抵抗,但他们已不是刚毅、英勇的战士,而是一大群狂野的绝望的人。 斯巴达克思不肯后退一步。他带着他周围的一千余名战士冲了上去,用短剑杀入罗马第六军团的战阵。那批敌人虽然都是老兵,也抵挡不住他们的进攻,就连忙派人向离色雷斯人所在地不远的克拉苏求援。 统领玛梅尔古斯带着一大队曾经在苏拉和马略麾下作战的勇敢的老兵,向斯巴达克思冲了过来。但他立刻被他一剑刺死。抵挡角斗士首领的进攻是不可能的;他像闪电一般迅疾地挥舞着短剑,在几分钟之内就刺死了罗马人的百夫长和十来个十夫长。这些该死的家伙竭力想给兵士们做出榜样来,教他们学习怎样抵挡敌人;但他们除了送命之外,什么榜样也没有做出来。 第十一军团的指挥官努米底亚人维斯巴尔德和斯巴达克思在一起并肩作战。他显出了非凡的刚毅和英勇;在这两个威风凛凛的勇士的周围,堆满了几百具血淋淋的尸体。 黑暗更浓密地罩住了整个战场。但自认为已经获得胜利的罗马人还是被迫进行着战斗。一会儿,月亮升起来了,它那苍白的光辉照耀着这幅大屠杀的悲惨图画。 三万多名角斗士牺牲了。在广阔的战场上,还有一万八千名与他们的尸体掺杂在一起的罗马兵的尸体。战斗快要结束了。在持续八小时的血战中活下来的一万六千名左右精疲力竭的角斗士,开始东一队西一队地分散。他们任意地向附近的山岭和丘岗乱纷纷地退却。 只有一个地方激烈的战斗仍旧沸腾着,双方渴血的欲望还没有获得餍足。这一战斗就在战场的中心进行: 千余名角斗士围绕着斯巴达克思,仿照着他的榜样向敌人进行了极其猛烈的战斗,似乎他们的力量永远不会衰竭似的。 “克拉苏,你在哪儿?”斯巴达克思不时地发出断断续续的呼喊,“你曾经答应和我单独交战!……你到哪儿去了,克拉苏?” 两小时之前,斯巴达克思就已经命令部下把哀哀哭泣的密尔查从战场上带走了;她是被别人用强力拖开去的。 斯巴达克思知道自己一定会牺牲,但他不愿意亲眼看到他的妹妹惨死,那正如他不愿意他的妹妹亲眼看到他死亡的情景一般。 战斗又持续了一小时。斯巴达克思的盾牌,在冰雹一般向他掷来的投枪戳刺下,几乎变成了一面筛子。与他并肩作战的最后两个战友——维斯巴尔德和阿尔托利克斯——也在他眼前倒了下去。阿尔托利克斯曾经浑身负伤地浴血苦战,但是一枝箭射中了他的胸膛。他一面倒下去,一面怀着无限的深情对他的战友叫道: “斯巴达克思!到爱里赛极乐世界再会吧……我会在那儿碰到你……” 斯巴达克思一个人对付着七八百个敌人,他们组成了一个活的人环团团围住了他。浑身负伤的角斗士首领,站在几百具堆积在他周围的尸体中间奋战。他的两眼闪烁着怒火,他的声音犹如雷霆;他闪电一般迅疾地挥舞着短剑,使所有的敌人都大起恐慌: 他不但把他们打退、砍伤,而且把所有胆敢进攻他的人一剑一个地刺死。但是,一枝从离他二十步远的地方掷来的投枪,使他左面的大腿受到了重伤。他用左腿跪在地上,把盾牌转向敌人,继续挥舞着短剑,用非凡的英勇精神击退他们的攻打。他好像一头怒吼的雄狮。他那威武的气概,魁梧的躯体,在罗马兵士中间,就像是受到肯塔乌洛斯人①包围的赫克里斯一般。最后,从离开他只有十步远的地方掷来的七、八枝投枪,一齐刺中了他的背部。他一下子扑倒在地上,发出了他最后的一声呼唤:“范……莱……丽雅!……”接着就断了气。亲眼看见他作战的罗马人都惊呆了。他们只会默默地围绕着他。他自始至终是一位英雄,战斗的时候是英雄,牺牲的时候也是英雄。 (李俍民译) 注释: ① 肯塔乌洛斯人: 希腊神话中半人半马的怪物。 【赏析】 拉法埃洛·乔万尼奥里的少年时代是在意大利遭受异族蹂躏和封建压迫,民族矛盾、阶级矛盾尖锐,民族复兴运动蓬勃兴起的岁月中度过的。风雷滚滚的革命时代,家庭的反封建传统,很早就在他身上培育了爱国主义和民主主义思想。年青时代他在意大利撒丁王国军队中任军官,在加里波第领导下多次参加反对奥地利侵略者、争取民族独立的解放运动。同加里波第的战斗友谊,出生入死的戎马生涯,对作家的世界观和创作发生很大的影响;《斯巴达克思》中渗透的现实生活的气息,是同这段经历直接有关的。 开篇,作者通过细腻的笔触,将当时“世界的统治者”——罗马帝国中的种种人物及其荒淫无度的生活描述得淋漓尽致。而其中最惨无人道的是观看角斗表演。角斗士们互相残杀,血肉横飞,倒在血泊中,“发出一阵阵的刺人肺腑的惨叫”,看台上的贵族们欣赏着这一杀人游戏,“发疯似的鼓着掌,哄笑着”。竞技场上的人间惨剧,仅仅是当时罗马生活的一个缩影。再看罗马城中贵族们豪华的宅邸,从早到晚无节制的狂饮,极度奢华的生活后面就是奴隶们的血与森森白骨。第八章中有这样一首歌谣,其中唱道: 我们在流血流汗, 痛苦地呻吟, 暴君们却在宫殿中举杯痛饮! 这是千百万被压迫的奴隶的血泪控诉。正所谓: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在那样的社会背景之下,奴隶们的起义也就在所难免,他们发誓要“用压迫者的血来偿还被压迫者的呻吟”。 起义在公元前73年爆发于意大利的中心地带坎佩尼亚,其领袖就是斯巴达克思。 小说从多方面表现了奴隶起义军浩大的声势,他们由一支七十八名角斗士的小小队伍,迅速发展成为由各民族奴隶、贫苦农民所组成的浩荡大军。他们在斯巴达克思的领导下,克服各种困难,不断歼灭敌人,赢得胜利。维苏威山的奇袭官军,两败瓦利尼乌斯,轻取瑙拉城,阿昆纳城和芬提城大捷……给号称“世界的征服者”的罗马军队以致命打击! 作者毫无保留地把斯巴达克思塑造成了一位真正的英雄。他是一个奴隶,一个角斗士,却第一个高举起反对古罗马残暴统治的起义大旗。他从意大利中部起兵,叱咤风云,身先士卒,纵横驰骋,统率千军万马,冲杀于敌阵。他深得人心,获得生活在当时社会最底层的人们对他的坚定支持,把自由的战火自北向南烧遍了几乎整个亚平宁半岛。他充满了智慧与勇气,在起义队伍不断发生分裂、斗争遭到挫折的关键时刻,他总是临危不惧,运筹帷幄,力挽狂澜。他又是卓越的军事统帅。他给部队制定了严明的军纪,进行严格的军事训练,在斗争实践中总结了一系列行之有效的战略战术。他与其统率的角斗士大军曾先后打败了四个罗马执政官!他的灵魂异常高贵,伟大而又无私,在他短暂的一生中,他一直在战斗,为了神圣的自由事业,为了推翻万恶的奴隶制度,为了打败罗马统治者的压榨,他放弃了一切: 爱情、孩子、妹妹、家族,包括一个罗马副将的官位。他这样说:“如果事情关涉到神圣的自由事业,保持毫不动摇的坚毅精神是非常必要的。”但乔万尼奥里并没有把斯巴达克思神化,而是把他写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这突出表现在他对贵族女性范莱丽雅的情感上。 书中描画了许许多多优秀、杰出的男性,斯巴达克思、凯撒、庞培……可是,在男人的天地里,有两个女人也显得光彩夺目。一个就是范莱丽雅。从在竞技场的看台上起,作家便将她描写为古罗马最美丽的女人,一个真正的贵族。她风流浪漫,天真勇敢,不顾身份地爱上了一个角斗士。她不仅为斯巴达克思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而且尊重他、赞美他,不曾为此感到一丝的羞愧。当她的哥哥质问她这段“可耻”的恋情时,她回答说:“是的,我爱斯巴达克思,热烈地爱他!那又怎么样?我觉得我的违背职责正是因为我还没有勇气和斯巴达克思一起离开苏拉的屋子。” 这话犹如一道宣言,将自己完全地置于整个社会、整个道德的对立面,以此来宣告自己高尚而又伟大的爱情。范莱丽雅是如此的完美,以致斯巴达克思甚至有过为了她“放弃斗争”的想法。战场上英勇无敌的他跪在范莱丽雅面前口中喃喃着:“只要你愿意,我什么都可以做,因为我是你的奴隶,我的一切都属于你!”读到这里,人们很难不被深深打动。 另一个是爱芙姬琵达。她刻薄好胜、野心勃勃。可是,尽管她扮演了异常恶毒的角色,作者也改用“希腊妓女”这样一个充满蔑视的词语来称呼她,但也不得不承认在她身上有着难以遮掩的光芒。她就像是一颗粉色的钻石,在男性乌钢的世界里熠熠生辉。无论是对于爱情,还是对于命运,她总是主动出击,从不束手等待。对于设定的目标,无论多么困难,她从不放弃,总是坚持到底。你看见爱芙姬琵达的勇敢了吗?为了爱情与仇恨,她竟不惜生命让自己陷入最激烈的战争中。她的足智多谋不逊色于任何一位将领,连克拉苏都不得不甘拜下风。可是,爱芙姬琵达也是可怜的。她那由毫无道理的欲望所引起的仇恨,不仅造成了他人的痛苦与死亡,同样也将自己带到了死亡的面前。想一想她死时的狰狞可怖,我们发现,原来在她的心里,除了仇恨什么都没留下! 现在我们可以回过头来看看第四章中,凯撒对斯巴达克思所说的那段话:“那些蛮族和奴隶,他们甚至并不完全懂得你所努力奋斗的目标。你的勇气、毅力和超特的智慧足以使这样一些人纳入秩序和纪律吗?你最多只能使你的军队暂时隐藏这些缺点,但你能最后战胜敌人吗?” 事实真如凯撒所料,原来斯巴达克思一直都是那么孤寂,没有人明白他的目标。埃诺玛依为什么会那么容易中了爱芙姬琵达的离间计?因为在他看来斯巴达克思起义的目的和他一样,就只是为了个人的利益。斯巴达克思最亲密的战友啊,就连他也并不理解这一事业对斯巴达克思的意义。 或许这才是起义为什么会失败的原因。但是,伟大的斯巴达克思明明早已预料到了这个结局,预料到了他将再也不能回到爱人与女儿的身边,但是他仍然留了下来,和他的兄弟们一起直面死神的降临。不仅如此,我们发现,在凯撒说完了上面那段话之后,斯巴达克思便已经这样回答了他:“那有什么关系!我们的鲜血会产生无数的复仇者。我们留下了可以被人模仿的榜样——这是我们能够留给后代的最宝贵的遗产!” 原来,在更早更早的时候,在战争还未爆发的时候,斯巴达克思早就知道战争的结局,知道了这是一条通向死亡的不归路。既然如此,为什么他还要沿着这条路继续走下去?这不仅仅是作者在他的身上寄托了意大利的民族复兴之梦,寄托了对自由与民主的渴望,更是赞美了人类在自身的历程中,为了心中的理想与信念永不屈服的精神! (胡鸣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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