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剧的可见性和舞台性

我们把几种渊源接近的诗歌种类区别开来，但在活跃的评论中往往把它们混合起来： 我们可以区分史诗、对话、戏剧、舞台剧等。史诗要求一个人对公众作口头传述； 对话是在有限的人数范围内的谈话，当然公众可以参加旁听； 戏剧是伴随着行动的谈话，尽管这种谈话只是在想象力中进行着； 舞台剧则是结合三者，它使视觉也一起活动，并且是要通过某些地点和在场人物的实体条件去领会的。
在这种意义下莎士比亚的著作是最可以称为有戏剧性的；他把最内在的生活采挖出来，通过这种处理方法赢得了读者；舞台的要求在他看来是无足轻重的，他很随便地处理这些要求，人们也就在精神上跟他一起随便活动。我们跟着他从一个地点跳到另一个地点，我们的想象力补充了他省略掉的一切这中间应有的行动，我们甚至感激他使我们的精神力量这样有意义地得到鼓动。一切都在舞台的形式下提出，因此他减轻了想象力的工作； 因为我们对那“代表着世界的几块木板”^①比对世界本身更为熟悉，我们可以谈到或听到最离奇的事情，就认为这些事情也能在舞台上在我们眼前进行； 这是为什么受人喜爱的小说编成剧本时往往失败的缘故。
正确地说，只有对于视觉同时也具有象征意义的事情，才能有舞台性： 一个重要的行动，这个行动暗示着另一个更重要的行动。莎士比亚也能达到这高峰，从沉睡着的国王身旁，他的儿子和继承者把王冠^①取走，戴在自己头上，扬长而去的那一顷刻，就足以证明这一点。但这只是一些片刻，一些零散的珍宝，中间有许多非舞台性的东西把他隔离开来。真正的舞台是与莎士比亚的整个创作方法有着抵触的； 他具有的伟大才能是一种概括者的才能，由于诗人根本是以自然的概括者的身分出现的，所以我们也必须在这一方面承认莎士比亚的功绩； 只是我们认为舞台对于他的天才不是一个相称的场合，而这句话是含有褒扬的意思。

——杨业治译，摘自 《说不尽的莎士比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