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 | 惜余春 踏莎行 |
释义 | 惜余春 踏莎行游子天涯,惜春恨别,原本是诗词中写得熟滥的题材,但贺铸此作语意精警,字句凝炼,读来仍不乏新鲜之感。 题曰“惜余春”,语出李白《惜余春赋》:“惜余春之将阑,每为恨兮不浅。”“余春”者,残存无多、转瞬将尽之春光也。惟其无多,惟其将尽,故格外值得珍惜。起三句,缴足题面中“余春”二字,爱惜之情,亦于言外发之。枝头繁花,乃春天之象征,而“急雨”摧花,扫尽春艳,故言“收春”。“收”字极炼,一如天公与人作对,不肯让春色长驻人间,稍加炫示,便遣“急雨”追还。“急雨”之来,“斜风”与俱。“约”为约束、拦阻义。雨添池波,风遏逝水,故池水溶溶,新波“涨绿”。加以落英缤纷,漂流水上,泛泛“浮红”,点缀碧澜。而群鱼嬉戏于涨池之中,你争我夺,唼喋花瓣,掀动一圈圈波纹。意境何其幽美! “浮红涨绿鱼文起”七字是极经意之笔,非深情留恋“余春”之人不能如此细腻地观察“余春”景物,并传神地将它写出,盖一旦浮红尽沉池底,那可真正是“枝中水上春并归”(梁简文帝《江南曲》),欲“惜”无从了。透过词人眼中笔下的“鱼文”,我们不难发见他感情深处的涟漪。以下二句,潜藏于景语之中的惜春情绪急转为游宦天涯、不得归家的苦恨。唐陈子良《春晚看群公朝还人为八韵》诗:“游子惜暮春。”词人曰“年年游子惜余春”,加“年年”二字,绘出惜春情怀的时间持续度,语气即显得更为沉郁。然而其好处还不在此,须与下“春归不解招游子”一气连读,方有滋味。游子年年惜春,可谓专情于春矣,而春天归去时却想不到招呼老朋友一块儿走,真不够交情! 此意当从杜甫《闻官军收河南河北》诗“青春作伴好还乡”句翻出,一以可与春天偕归为喜,一因春天弃己独归而恨,皆匪夷所思,妙不可言。若究其实,则不过是词人“贫迫于养” (宋程俱《贺公墓志铭》),离家外宦,任期未满,不得便还而已。但这话直说出来,就不成其为诗。宋严羽《沧浪诗话》云:“诗有别趣,非关理也。”“年年”二句的“别趣”,正当从其不可理喻处求之。 不得归家倍思家。下阕便自然过渡到写自己和妻子的离别与相思。“留恨”句记别。“城隅”即城外角,是分袂处,唐王宏《从军行》“羌歌燕筑送城隅”、王维《崔九弟欲往南山马上口号与别》“城隅一分手”等句可证。“关情”句叙别后妻子来信,信末多深情关切之语(如《莺莺传》莺莺与张生书末云“千万珍重!春风多厉,强饭为嘉”之类)。“阑干”句则述自己常于夕阳西下之时,面对昏黄的落晖,独立高楼,凭阑远眺,怀想亲人。以上三句,一句一意,不断更换角度,先写离别,为二人所共; 再写相思,一寄书,一倚栏,为各人所独: 可谓面面俱到,错落有致。十五个字竟写出这许多内容,语言之高度浓缩,颇见锻炼之功。结二句,就直接语意而言是承上写自己倚栏时的喟叹,但两地相思,一种情愫,从章法上来看,不妨说词人的笔触又转回去兼写双方。李商隐《代赠》诗:“鸳鸯可羡头俱白。”杜甫《春日怀李白》诗:“渭北春天树,江东日暮云。”词人熔铸唐诗,以己意出之: “鸳鸯俱是白头时,江南渭北三千里。”谓夫妻二人,已垂垂老矣,却一在江南(当指江夏,即今武汉一带,贺铸四十六、七岁时在那里任钱官),一在渭北(长安在渭水北,这里以汉唐故都借指北宋东京),关山千里,天各一方。二句只说离人年龄之大、分别距离之远,此外不置一辞,词意戛然而止,这就给读者留下了回味的余地。试想,少年夫妻,来日方长,一旦分携,犹自不堪; 而人濒老境,去日苦多,百年光阴,所剩无几,亦如“余春”,弥足珍惜,此时阔别,心情之沉痛,又当如何?再想,江南渭北三千里,一去谁知几时还,城隅留恨,那恨该有多重? 千山万水,音讯难通,一封家信,纸尾关情,那情该有多深?“岭树重遮千里目,江流曲似九回肠”,夕阳楼上,游子的乡思又该是怎样的难以排遣? 细细咀嚼,便知下阕前二句的厚度,全靠末两句在衬托,至于这结尾本身的重拙,下语镇纸,那就更不待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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