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干 ·齐都赋

齐国实坤德之膏腴，而神州之奥府。其川渎则洪河洋洋，发源昆仑。〔九流分逝，北朝沧渊。〕惊波沛厉，浮沫扬奔。南望无垠，北顾无鄂。蒹葭苍苍，莞菰沃若。瑰禽异鸟，群萃乎其间。戴华蹈缥，披紫垂丹。应节往来，翕习翩翩。灵芝生乎丹石，发翠华之煌煌。 其宝玩则玄蛤抱玑， 駮蚌含珰。 〔若其大利， 则海滨博诸，溲盐是钟。皓皓乎若白雪之积，鄂鄂乎若景阿之崇。〕〔青阳季月 ，上除之良。无大无小，祓于水阳。〕 〔纤丽细缨，轻配蝉翼。自尊及卑，须我元服。〕〔兰豕臑羔，炰鳖脍鲤。嘉旨杂， 丰实左右。前彻后著，恶可胜数。〕〔三酒既醇，五齐惟醹。〕〔窗棂参差，景纳阳轩。〕构厦殿以宏覆，起层榭以高骧。龙楹螭桷， 山㞯云墙。 其后宫内廷， 嫔妾之馆， 众伟所施， 极功穷变。然后修龙榜，游洪池，折珊瑚，破琉璃。日既仄而西舍，乃反宫而栖迟。 欢幸在侧， 便嬖侍隅。含清歌以咏志， 流玄眸而微眄。竦长袖以合节， 纷翩翻其轻迅。王乃乘华玉之辂， 驾玄駮之骏。〔翠幄浮游，金光皎𤽂；戎车云布。〕武骑星散；钲鼓雷动，旌旗虬乱，盈乎灵圃之中。于是羽族咸兴，毛群尽起。上蔽穹庭，下被皋薮。

徐干的故乡古属齐国，因而，他在赋中极力地铺叙了齐都物产之丰富，风光之美好，宫殿之壮美，表达了他对齐都的无限热爱之情。此赋描写细腻，在体制和表现上规摹汉大赋。全赋分成四层。第一层写齐都土地肥沃，风景美好。开篇总写齐在神州的地位。“齐国实坤德之膏腴，而神州之奥府。”大地赐给齐国肥沃的疆土，它是中国深幽殷富的府库。从这两句叙事的话语中，已充分表达了作者对故土齐国的赞美之情。下面则转入了具体的描写。齐国有许多河流，特别是那水势浩大的黄河，发源于昆仑山脉。它又分成九条支流流逝，向北流入那沧海深渊。“惊波沛厉，浮沫扬奔”二句，写出了惊涛骇浪奔流奋扬的情状。南望北顾，都无边无际。在水的润泽之下，那水边的苇草长得极为茂盛，莞、菰也长势丰美，各种瑰奇的水禽异鸟，都在那水草之间群集栖息，它们头上长有五彩的羽毛，脚踏莞菰青叶，披着紫毛垂着丹翎，应时节往来，展翅翱翔，轻捷自如。那是灵芝生长在丹石上，发出翠灿煌煌之辉。置身于此地，望到这浩浩荡荡的黄河之水，繁茂丰美的水草，身披彩羽的珍禽异鸟，光辉明盛的灵芝、赤石，怎能不使人心旷神怡！为有这样的故土而骄傲自豪的情感油然而生！

第二层是写齐国物产丰富。齐国的珍宝玩物，应有尽有。“玄蛤抱玑，駮蚌含珰”这是齐国特有的珍宝。蛤、蚌，都是生长在水中的有介壳的动物。玑，是指小珠。駮，通“驳”，这里是指黑白相杂的颜色。然而在齐国最富有的特产，还是那堆积如白雪的洗盐。“若其大利，则海滨博诸，溲盐是钟。皓皓乎若白雪之积，鄂鄂乎若景阿之崇。”这一点是其他之地都无法与之相比的。溲，即淘洗。钟，聚集。鄂鄂，形容高的样子。景阿，大山。这里是形容堆积的洗盐像耸立云天的大山一样。接着则通过上巳之日作者的冠带之美及祭祀所用的佳肴美酒来表现齐当时殷实富庶。青阳，指春季。上除，即上巳。也就是在三月的第一个巳日。古代风俗，在这一天，人们都要去水边斋戒，用以去灾求福。“纤丽细缨，轻配蝉翼。自尊及卑，须我元服。”这八句是写一月上巳这一天，所戴的帽子的带轻薄及往帽子上浇水的礼节。蝉翼，是用来形容冠带的轻薄。湏，沫字的古字，指用手掬水洗面。“兰豕臑羔”以下十句是写上巳之日摆设食品的丰盛。那里有煮熟的整猪和羔羊。烧烤的甲鱼和细切的鲤鱼。佳肴错杂堆积，丰盛的食品摆满了左右两侧。美味的菜肴不断摆设，数不胜数。还有各种味道醇厚的美酒。作者从这些美酒佳肴的叙写中赞扬了齐国的殷实富庶。

第三层是写齐都宫殿的华美壮大。“构厦殿以宏覆，起层榭以高骧。”这两句是总的赞美齐都宫殿的宏伟。构筑那高大宏伟的宫殿，营造的层层台榭高举云空。榭，指在台上修建的高屋。高骧，即高举。下面则具体地描绘了建筑的华美。“龙楹螭桷，山㞯云墙。”楹，指厅堂的前柱。桷，方形的椽子。㞯， 同 “屺”， 指房基。就是说那高大的殿堂前柱雕龙，房椽饰螭。 山形的房基云状的宫墙。殿堂之美，如浮在眼前。至于那“后宫内廷，嫔妾之馆”，则别有一番格调，那是由众多的能工巧匠所营建，因而楼宇精巧别致，极尽变幻。可见那高大广覆的殿堂与这精巧别致的后宫是各具风采特色，或以宏伟而著称，或以别致而闻名。不仅如此，还“修龙榜，游洪池，折珊瑚，破琉璃。”龙榜，即龙船，造龙船，用以游洪池。这样可以在洪池中取珊瑚，折宝石。洪池，自然也是人工所造，龙船洪池，与高大的殿堂楼宇自然形成了一个和谐而美妙的景观。下面则转入了描写太阳西斜，君王回宫室休息的情景。“欢幸在侧，便嬖侍隅。含清歌以咏志，流玄眸而微眄。竦长袖以合节，纷翩翻其轻迅。”可见，君王左右有后妃、近臣，那些歌女们在轻歌曼舞，供君王开心。竦长袖，是指舞动长袖。接着又描写了君王田猎的场面。“王乃乘华玉之辂，驾玄駮之骏。”辂，指君王乘的车。玄駮，指毛色黑白相杂的马。君王乘坐着用美玉装饰的车，驾御着毛色黑白相杂的马。“翠幄浮游，金光皎𤽂”二句是形容君王乘坐的车的车篷的装饰。翠绿的帐篷在浮动，装饰的金银光彩明亮。君王之车如此华美耀眼。那众多的兵车的出动则又显示了这次田猎规模之大。“戎车云布，武骑星散”，兵车之多如云密布，武骑之众如星十散，好不威武。还有那如雷震动的钲鼓，如虬翻乱的旌旗，都一并充满在灵囿之中。那 “戎车”、“武骑”、“钲鼓”、“旌旗”等，使 “羽族咸兴，毛群尽起。上蔽穹庭，下被皋薮。”穹庭，指天穹。薮，指水浅草茂的泽地。也就是说灵囿里的禽类受惊而飞，兽群惊惧而起。上有飞鸟遮蔽天空，下有野兽布满皋曲泽薮，作者这里极尽夸张之能事，很好地突现了君王田猎之盛。

全文构思恢宏。文中从齐国土地肥沃、风景优美、物产丰富、宫殿宏伟、田猎之盛等几个方面来描写。全文由于散佚情况严重，我们已无法看到此文的全貌，但从遗留下来的段落来看，还是有恢宏的气势的。描写细腻，如开头一段对土地肥沃的描写，最后一段对田猎情况的描述，都极为细腻。铺陈夸张也极为突出。从中极好地表达了作者对齐都的赞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