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池州翠微亭》

岳飞

经年尘土满征衣，特特寻芳上翠微。

好水好山看不足，马蹄催趁月明归。

翠微亭在今安徽省贵池县东南的齐山上。贵池古名池州，这里山明水秀，景色宜人，唐诗人杜牧任池州刺史时曾有《九日齐山登高》一诗，中有“与客携壶上翠微”句，流传甚广，宋时这里已建了翠微亭，是为当时的游览胜地之一。素有古代儒将之称的岳飞，在一生征战中曾多次途经此地，《池州翠微亭》这首绝句当为诗人初次登览之作。

“经年尘土满征衣，特特寻芳上翠微。”“经年”即多年的意思。这首诗的起句颇为别致，诗人没有正面描绘翠微亭及其周围的山光秀色，也没有抒发登临者的感慨豪情，而是把笔触首先指向了登临者自己，大笔勾勒了一位风尘仆仆、南北转战的军人形象。作为一个有着很高文学修养的爱国士大夫，诗人无疑对自己浴血奋战保卫的祖国山河有着特殊的感情。即使在连年征战、不遑启处的繁忙之中，他也要利用战斗的间隙来看望一番。“特特”即特地的意思。此二句形象生动地显示了诗人此行的心理情愫。过去有论者将此二字与下面的“马蹄”联系起来，认为“特特”同“得得”，即马蹄行走的象声词，虽然不无根据，但如果联系作者的创作心理来分析，作“特地”解似更能表示出诗人热爱祖国河山的强烈感情。以下“寻芳”二字更能证明这点。“芳”在这里即美好的意思，而“寻”则是有目的地去探查。诗的首二句用简洁的语言勾勒出登临者即诗人自己的形象，道出了前来登览的原因，字里行间洋溢着诗人对大好河山的热爱。

“好水好山看不足，马蹄催趁月明归。”诗的后二句好像迅速移动的电影镜头，准确地摄取了诗人这次短暂登览的风神。“好水好山”按通常词法当为“好山好水”，然诗人这里把它颠倒过来了。一方面当然为了格律平仄的需要，另一方面却也表现着诗人对此处景色描绘的不同侧重。贵池本来就是有山有水，长江半绕似更能吸引人。和作者略同时的诗人周必大《翠微亭》一诗这样描绘：“地占齐山最上头，州城宛在水中洲。”白日登山俯视尚且如此，月夜观赏，群山黝黑，唯有蜿蜒山下的江水，月映其中，波光嶙峋，尤堪寓目。故这里先水后山，在情绪上和心理上亦可理解。如此山水，月夜而来，况乃行色匆匆，对于酷爱山水的诗人来说，又多难满足！诗人把观之不尽的水光山色浓缩在一句话中，未免使读者感到不足，然而联系起诗人目前的特殊境况来看，却又是可以理解的，它恰恰表现了一个战士的情感。马蹄行走在山路上发出“嗒嗒”的声音，它把诗人从“好水好山”夜色的陶醉中唤醒过来，意在催促诗人应该趁着月色尚明的辰光赶快归去。一个“催”字异常传神，它把诗人戎马倥偬的生活特点形象地传递给了读者。以此结束全篇，情韵悠长，余味无穷。

至此，我们可以看出，这首绝句艺术上最大特点在于游览诗不重写景而重在写游览之人。寥寥几笔，一位忙中偷闲、行色匆匆的军人形象即深深地留在读者的脑海中了，他使我们感到就像是祖国一位征战在外的忠诚儿子利用战斗空隙来看望自己母亲那样亲切、动人，令人久久不能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