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惜花

王建

忽看花渐稀，罪过酒醒迟。
寻觅风来处，惊张夜落时。
游丝缠故蕊，宿夜守空枝。
开取当轩地，年年树底期。

王建在中唐时代以反映现实之乐府诗享誉，然而他的一些咏物诗就象投暗的明珠依然闪烁着迷人的光彩，如《山中惜花》即是其中之一。
美丽的花卉是大自然赠送给人类的一份厚礼，历代骚人墨客伤春悲秋，别绪离愁等情感的抒发与花开花落这种自然现象结下了不解之缘，留下许多优美的诗篇，而王建这首小诗能够脱颖而出，我们不能不惊叹作者运思的巧妙。
“忽看花渐稀，罪过酒醒迟”,一个“忽”字把作者酒醉乍醒对眼前发生的变化感到突然的懵懂神态活现出来，“罪过”,犹言抱歉，仿佛在向花作解释，耽误芳信，事出有因，诗人仿佛与花有过默契，移情于物，花仿佛在诉说：你的到来改变了我的孤独和寂寞，我视你为知己，为你展示我的风采，可是你辜负我的心意。诗人仿佛看到了一双如怨如慕的眼睛盯着自己，不由感到内疚，可是他对自己的醉酒之因却缄口不言，正是此时无声胜有声，自然界有风雨，人生何尝没有坎坷呢。“寻觅风来处，惊张夜落时”情感又深入一层，作者沉浸到痛苦的想象中去，花的精灵在风雨的肆虐中无力地呻吟，在漫漫长夜中经过痛苦的煎熬终于坠落了，他感到震惊，他怒不可遏，“寻觅”仿佛是诗人的心灵在滴血，可是大自然复归于平静，诗人的抗争是无力的，丑恶势力仿佛象一张无形的网冥冥中罩住了一切。作者《宫词》中有一首写宫怨“树头树底觅残红，一片西飞一片东，自是桃花贪结子，错教人恨五更风”,由桃花结子联系自己非人境遇，因而惜桃花而恨其结子，寻觅残红的心理与这首不同，但表现人的心理状态却都很细腻微妙，反映作者表现手法的多样。“游丝缠故蕊，宿夜守空枝”境界顿换，诗人于无可奈何，无限痛悔之际，偶然瞥见一缕游丝萦绕着树头残剩的花蕊，仿佛依依不舍，心头一喜，毕竟有游丝陪伴，为花而高兴，可是又感到嫉妒，游丝尚能整夜地守着空枝，可是自己却没有，诗人有一种失落感。诗人仿佛害怕被山花所抛弃，他在发誓“开取当轩地，年年树底期”一结有无限情感，诗人身世寂寞坎坷，心灵的孤独只有在大自然中才得到安慰，诗人的心绪何其悲凉！
这首诗最成功之处在抓住一个“惜”字，写出了诗人丰富的心理层次，对比韩偓的一首《惜花》诗就感受到本诗的奥妙之处，“皱白离情高处切…总得苔遮犹慰意，若教泥污更伤心…”虽体物得神，而情感表现得太露，也缺少层次性，而本诗情以景幽，景以情妍，言外有无限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