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天竺寺

陶 翰

松柏乱岩口，山西微径通。
天开一峰见，宫阙生虚空。
正殿倚霞壁，千楼标石丛。
夜来猿鸟静，钟梵寒云中。
岑翠映湖月，泉声乱溪风。
心超诸境外，了与悬解同。
明发气候改，起视长崖东。
湖色浓荡漾，海光渐瞳朦。
葛仙迹尚在，许氏道犹崇。
独往古来事，幽怀期二公。

这首诗写夜宿天竺寺。作者从黄昏写起。一下笔就十分警拔。“松柏乱岩石”的一个“乱”字，活画出山风吹拂下松柏交柯、枝叶纷披之状。“天开”以下四句，描绘峰顶上佛殿禅宫“倚霞壁”,“标石丛”,矗立云空，巍峨壮丽，恍若仙境。作者这样写，是要表现他对佛教顶礼膜拜之情。内容不可取，写景技巧却有可借鉴之处。接下去，写山寺夜景，愈益生动逼真。“岑翠映湖月”,五个字写了三种景物和它们之间的关系。因为明月当空，才能看到“岑翠”,即山峦的翠色。岑翠、湖光、月色相互辉映，多么美妙的夜景呵！这一句写静境，侧重于设色。下一句“泉声乱溪风”,同样用五个字，便表现了大自然的三种声音：泉声、风声和溪声。“乱”字，又表现这三种声音彼此交织、混成一片，组成了一闕繁复的交响乐。这句写动境，着重绘声。作者在这里再次用“乱”字，略嫌重复，但也可见“乱”字是他的得意之笔。接下去，“湖色浓荡漾”句，描写阑月斜，月色暗淡了，所以湖色才变得深浓。作者观察得十分细致。“海光渐瞳朦”一句，作者的笔墨挥洒开去，把东海上升起的曙光引进了画面。这两句诗，写山色湖光由暗到明的变化，似乎要给人一种佛理启迪：引领人们向往光明洞彻的佛家境界。
晋宋山水诗人谢灵运的山水诗，往往是先写景，后谈玄，诗里拖一条玄言的尾巴。这首诗显然受到谢灵运诗的影响。但他注意把写景和谈玄交织、穿插起来，使诗情、画意与玄思交相融会，相映成趣。谈玄的议论文字也比较简括，殷璠说陶翰的诗“三百年以前，方可论其体裁也”(《河岳英灵集》),说得不错。陶翰诗的体裁，同三百年前谢灵运诗的体裁的确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