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和猪

(法)埃/梅

〔梗概〕在一个农庄里有一对小姐妹，自从见过家住县城的大表姐以后，成天缠着爹妈要买高跟皮鞋，要穿礼裙，要去卷发，被爸爸妈妈说了一顿。
小姐妹再也不敢向爸爸妈妈提卷发、礼裙和皮鞋的事了。可是，她们俩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无论是在上学或回家的路上，无论是在牧场上放牛或在林子里摘草霉，她们总是在木屐里垫上石子当高跟鞋穿，把裙子翻过面来当新裙子穿，还用细绳把头发扎起来，并且常常相互问道：
“我的身材苗条吗？我的步子迈得够不够小？你不觉得我的鼻子太高吧？我的嘴唇呢？我的牙齿呢？你看我穿粉红色裙子是不是比穿蓝色裙子更加合适？”在房间里，她们没完没了地照镜子。她们梦寐以求的是穿上华丽的服装，把自己打扮得更漂亮些。
有一天，院子里的公鸡和鹅正在为它们之间谁美争得不可开交。猪听见吵声，飞快地跑到公鸡和鹅的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你们怎么啦？你们俩头脑发昏了是不是？瞧，最漂亮的要数我！”
正当它们争吵不休的时候，来了一只孔雀。它有金褐色的翅膀，长长的翠绿色的羽尾上布满了红棕色的圆形花纹，点缀着天蓝色的斑点。
它头上长着漂亮的羽冠，走起路来，姿态高傲。
它对站在一旁的小姐妹说：“要评定它们三个中谁最漂亮，可是个难题。姑娘啊，当自己远远谈不上十全十美的时候，最好别去侈谈美丽，你们说对吗？”小姐妹为猪、鸡、鹅，也有些为自己感到羞愧。但是由于孔雀奉承她们，称她们“姑娘”,也就没有勇气责备孔雀无礼了。
孔雀神气活现，在地上慢悠悠地旋转了一圈，这时鸡又鼓起了勇气，想同孔雀一比究竟谁的羽毛更美。但它突然不敢作声了，几乎足足一分钟没透过气来。原来孔雀已经开屏了，美丽的羽尾在它身后像一把打开了的圆圆的大扇子。鹅看得眼花缭乱，不禁惊叫了一声。猪也感叹不已，向前跨了一步，凑拢去欣赏这从未见过的奇观。但孔雀赶忙往后一跳，说：
“请别靠近我。我是一只高贵的动物，不三不四的家伙要挨着我，我可受不了。”
“我向你赔礼道歉。”猪结结巴巴地说。
“不，不，我刚才是信口开河，我才该向你道歉哩，你明白吗？要变得像我这样美，需要吃许多苦头；要保持这样美，也要吃同样多的苦头。”
“怎么？”猪惊奇地问，“你从前很丑吗？”
“可不，我刚出世时，身上只有稀稀疏疏的绒毛，亏得后来精心保养才慢慢变成你们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也多亏我妈妈严格管教我，否则我还是老样子哩。她对我说：别吃蚯蚓，这会影响羽尾的生长；别单脚跳，不然羽尾会长歪的；别吃的太多，吃饭时别喝水，别到污水坑去走……清规戒律可多啦，为了不长胖，不失去鲜艳的色彩，我不得不严格地限制自己的饮食，并且还要做体操，从事体育活动……,至于我花了多少时间梳妆打扮，我还没讲哩。”
在猪的请求下，孔雀打算详详细细地讲述要变得漂亮必须注意的事项。但它滔滔不绝地讲了半个小时，也才讲完一半。这时，其它的家禽家畜都纷纷赶来，把孔雀围在中间。
“嘘”。孔雀招呼说，“咱们静一静……我往下讲啦。早上醒来，吃一粒芳香可口的斑皮苹果核，喝一口清澈的水……你们听明白了吗？”
第二天一早，爸爸妈妈去给牲口家禽加草添料，它们都不耐烦的说：“算了，算了，只要给我们一粒芳香可口的斑皮苹果核和一口清澈的水就行了。”
主人问猪道：“这是怎么回事呢？”
“因为我想要变漂亮些，变得那样细挑，引人悦目，叫那些从我跟前走过的人都停下来称赞说：‘啊！刚才走过的那头猪，它可真漂亮，我们都愿意变成这样美丽的猪！”
那天早上，两个小姑娘也没吃早饭就上学去了。小姐妹走后不久，爸爸妈妈发现厨房桌子上摆着两瓣斑皮苹果，里面的苹果核少了两颗。
家畜们无法长期遵守孔雀介绍的饮食制度。在牛和马的胃里，仅仅装一粒苹果核是一点也不管用的，因此它们都打消了这个念头，从第二早上起，他们就开始恢复了平常的食量。家禽们坚持得稍久一点，人们还以为它们适应了这种新生活哩。它们是那样迷恋于打扮，即使患几天胃痉挛也不在乎。
十五天以后，在所有的家禽家畜中，就只有猪还在继续坚持喝清水，吃苹果核了。它每天吃的饲料几乎只够养活一只小鸡。它吃得那么少，却还坚持长时间的散步、做操和进行各式各样的体育运动。
看到猪一天天消瘦下去，两个小姑娘再也没心思去追求美了。在鹅的劝说下，放弃了这种饮食制度。
有一天，猪做完操后在井边休息，猫正在井边打呼噜，猪便问猫是否看见它长出羽冠了。猫同情它，便假装着仔仔细细地瞧了一阵，回答说：
“的确，我好像发现你头上长了个什么东西。这当然仅仅是开始，你大概有长羽冠的希望了……”
“那么，我的羽冠呢？”猪高兴地问。
猫不得不赶紧哄它说：
“说实话，还没长好，不过已经有了个漂亮的扫帚把似的尾巴，它还正在长。不过你只有多吃点饲料，它才有养分长好。”
猪连声赞同，它立刻跑到猪槽边，把饲料吃得精光。接着它又跑到主人面前要饲料。
它吃饱后，便满院子活蹦乱跳，拼命地喊：
“我长羽冠了！我长羽冠了！我长羽冠了！我长羽冠了！”
农庄里的家禽家畜们试图指出它的错觉，却被它指责为嫉妒或睁眼瞎。鹅在一边直摇头，对小姐妹说：
“你们明白了吧，谁要是过分追求打扮，谁就会变成像猪那样的疯子。”
一个阳光灿烂的上午，猪到田里去散步。在它回家的时候，天空出现了乌云，头顶上闪起了耀眼的电光。对这电光，它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它还以为这是它头上的羽冠被风吹拂着在晃动闪光哩。它觉得这羽冠已经长得很大了，如像它曾经幻想过的那么大。但是雨下得十分密，它只好在一棵树下躲一躲。
风小了，雨下得稀了，猪又上路往回走。家禽也从躲雨的地方走出来了。正当猪要进院子的时候，小姐妹指着猪回来的方向叫道：
“彩虹！啊，它真美！”
猪扭过头，似乎看见自己身后的尾巴像一把大扇子一样开屏了。
“瞧呀！”它说，“我开屏了！”
德尔菲纳和玛丽纳特心中难受，面面相觑，家禽们也摇头晃脑，低声地议论不休。
“算了吧，丑剧该收场了。”主人说，“进你的圈去吧，时候不早了。”进圈的时候，猪使劲一跃，把腰给闪了。这时，在它身后，彩虹消失了，余辉洒在它身上，那颜色是这样柔和鲜艳、绚丽多彩，使得在一旁站着的孔雀身上的羽毛也黯然失色。
〔赏析〕这篇童话选自埃梅的童话集《逮猫游戏》,它被认为是法国现代儿童文学中的优秀作品。作者通过两个乡村小姑娘，她们的父母，以及各种拟人的动物之间的相处和接触，生动而幽默地再现了作者童年时代经历的田园生活的画面。童话中的猪为了变得像孔雀那样美丽，汲取了孔雀节食的经验，每天只吃两粒苹果核，结果瘦削不堪，居然还以为身上已经长出羽冠和羽尾，到处炫耀，多么愚蠢而可笑。批评这种荒唐的做法和爱虚荣的心理，正是作者意图所在。
这篇童话的特点是，作者在现实观念上涂上一层浓重的幻想色彩，而且在现实和想象之间没有任何衔接、补缀或说明，致使某些情节显得格外离奇。
〔作者简介〕马赛尔.埃梅(1902—1967),法国当代著名女作家。1929年长篇小说《陈尸台》荣获泰奥弗拉斯特——勒诺多文学奖。主要作品有中篇小说《穿墙》、《巴黎的酒》;短篇小说《蛇女》、《小学生之路》等三十余部。童话集《猫抓老鼠的故事》、《七里靴》更是蜚声文坛。《孔雀和猪》是她的代表作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