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 | 复兴章草 鹏搏九万 |
释义 | 复兴章草 鹏搏九万宋克的章草负有盛名,古往今来的论者都予以高度评价。明王世贞在《艺苑卮言》中就评论: “尝论章草自二王后,仅一萧子云。即颜、柳、苏、米以至赵吴兴负当代能声,而不一及之。黄长睿刻意其学,而无其法。国初宋仲温,可备述者。”今人也多赞颂之辞。丁文隽在 《书法精论》中说:“明初宋克以倜傥不羁之才,耽情翰墨,独能腕有魏晋,目无宋唐,所作章草,上追皇 (皇象)索(索靖),坠绪重拾,其功非浅。”于右任先生也高度评价:“昔祝枝山尝称仲温为天才。当章草消沉之会,起而作中流砥柱。故论章草者,莫不推为大宗。”如果从书学发展的历史去观照,从宋克章草书艺的造诣去剖视,古今对宋克的评价是恰如其分的。 复兴章草的一代宗匠 章草是隶书的草写,所以又称隶草等。章草的命名,或说与《急就章》相关;或说因东汉章帝提倡而得名,因可以施于章奏;今人大多认为“章”字有条理、法则之义,因 章草书法比今草规矩而得名。从其书体特点看,字字独立,不相连贯,有像隶书那样的波挑和捺笔,有像篆书那样使转,字体内或连或断,姿意如鼎如彝,高古可重。但是书学史上研习章草者屈指可数。汉黄门令史游,创为《急就章》草法;汉有研习者张芝、崔瑗;其后有吴之皇象,魏之钟繇,晋之卫夫人、二王、索靖等诸家; 元魏则有崔浩、南朝有萧子云。而终唐之世,虽然书家辈出,但章草之法工者绝少,宋代章草亦若存若亡,前有蔡襄,后则大观间有黄长睿能章草,但未能振兴。元代有赵孟頫、其子赵雍,以及邓文原、方从义、俞和等能章草,也极欲复兴章草。这种风气影响到宋克。 宋克在章草上师法皇象、索靖,悉心潜研,功力极深。王世贞曾说:“及观仲温书《急就章》,结意纯美,以为征诛之后,获睹揖让,而后偶取皇象石本阅之,大小形模及前后缺处若一,惟波撇小异耳。此岂亦仲温临象本耶?”(《艺苑卮言》) 王世贞所作的对比研究,说明宋克临作与皇象的《急就章》已近形似神似的地步,结意纯美,甚至前后缺处也若一,这是临摹长久,才可能具有的功力。但是从现在流传于世的多种宋临《急就章》与皇象的《急就章》相对比研究,又发现两者还有许多不同地方,比如从宋克在洪武庚戌(1370)四十四岁与洪武丁卯(1387)两次所书的《急就章》看,宋克已能由临摹而变化出自己的面目来,不仅是“波撇小异”,且在运笔使转中都有自己的笔意、风貌。宋泽古而能变,终成章草一代大家。 我们将宋克所写的 《急就章》和皇象的 《急就章》(松江本)、赵孟頫所临摹的《急就章》(三希堂法帖本)作一比较研究,可以窥见宋克章草的艺术特点。 一是笔势从凝重走向流畅。传为皇象所书的 《急就章》和赵孟頫所临者笔势凝重、沉着,但宋克转向流畅。往往在皇本和赵本所书的几个遥相顾盼的点,在宋克笔下联成了画和波动的线条。“急”字赵本出于三点,而宋克以一向上斜出之画代之。赵本“用日约少”之“少”字,左边点与右撇分居两侧,宋克则由左点连而贯至右撇。“勉力务之必有喜”之“喜”字,赵本下出三点不相连贯,宋克则连绵而写之。“分别部居” 的 “分”字,皇本“刀”字为两笔,宋克则似赵本字形,以一曲线出之,化两笔为一笔。皇、赵多断,宋则多连,而取流畅。另外,皇本笔势多向内聚敛,而宋克则向外展拓,比如“列”字,皇本紧紧内收,宋则宽收;“众”字末笔皇本紧缩内聚,宋则完全锋势向外。 二是结构从整饬走向纵跅。皇象的《急就章》在结字方面是整饬的,重心较正;宋克《急就章》结构则多取倾仄之势,以欹为正。如 “急”字,皇本和赵本相当平稳,上下两部分均取正势相承,但宋克则上下两部分均取倾仄,有从右向左倾侧之势,但通过下一字 “就”来救正。这样的情况很多,如 “诸物”的 “诸”字似斜反正,“赵孺卿”之 “赵”字亦是以仄势出之。“爰展世”的 “世”,其中一横为典型的隶笔,赵本平整出之,而宋克却有意左抑右抑使之倾斜,而“戴护郡”中的“戴”字也欲倾倒一般。另外皇、赵的结字也似其笔势,往往很紧密内收,而宋则较宽松,比如“高辟兵”三字都较空闲,又如“邓万岁”之 “邓”最为明显,赵本作上下结构,紧凑相接,宋作左右结构,而左边上下两部分又有较多空疏。 三是波磔从平和走向险劲。皇象的波磔是蚕头燕尾式的很典雅地轻轻挑出,而宋克的波磔则写得粗犷、猛烈、率意。宋克有时也将波磔写得一似隶笔舒展之波,恰如风吹涟漪,但大多是急下、狠捺、猛收式的波磔。这是一种两头锋芒毕露,而中间又是特重特肥的捺笔,开卷展视,这些波磔显得十分触目。而且他的波磔往往是随心所欲,随手变幻,面目很多。沈培方分析道:作为其章草主心骨的波磔,无论在形质还是情性诸方面,运用得好与否,都将直接影响作品的艺术成就,倘若波磔千篇一律,必定会使人望而生厌。宋克的波磔妙在随机应变,随笔势之“机”,成形质之“变”,倾注情性之起伏。有的一拓直下,如长戈斫阵;有的如飞爆溅潭,余势不止;有的则果敢铺毫至极致复又收毫稳稳捺出,给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美感。凡此种种,不能尽道。(沈培方《章草今写的宋克〈急就章〉》)宋克的章草波磔确是有着鲜明特点的。 从总体风格上说,皇象的章草是古朴的,赵孟頫的章草是工丽的,而宋克的章草是险劲的。皇象的章草还同隶书的时代息息相关,和隶法丝丝相扣,与古质之风紧紧相随。唐窦 《述书赋》就称: “广陵休明,朴质古情,难以穷真,非可学成,似龙蠖蛰启,伸盘复行。”《宣和书谱》称其 “文而不华,质而不野”。叶梦得跋尾称其 “规模简古,气象沉远,犹有蔡邕、钟繇笔意。”因此是时代使之然。赵孟頫和宋克都已远离那一古朴的书学时代,他们都已不可能在临写皇象的《急就章》时完全体味、传达出书学时代的氛围凝聚在书作里的那种古朴气韵,因此赵和宋都已是古意大减。这就好像后世人写隶书已不可能再现汉隶中的那种深厚的气韵一样,唐隶如此,清代的隶书同样也是如此。赵孟頫和宋克都用后来的今草的笔法,甚至楷书的笔法渗入章草的书写中,而不是一由古代的隶法去导入章草,这固然成为他们之所失,但他们又出之以新的神采风貌,这又未尝不可谓之得也。 然而,赵孟頫和宋克又是以各自的审美情趣和个人性情写出不同的 《急就章》。越孟頫的俊逸真趣在他的《急就章》中表露无遗,特别是刊于日本 《中国书道全集》(六)中纸本章草写得流便妩媚。而宋克则走向流畅的笔势、纵跅的结构、险劲的波磔,其中无不坦露出其豪放的精神、豪侠的气概。他受赵氏的影响,但又能越过藩篱,取法乎上,自成一家。 宋克章草名气很大,除以上所述者,尚有另外原因。其实赵孟頫、邓文原、俞和的章草写得也是极有水平的,以俞和(字子中)而言,是深得赵孟頫精蕴的,章草造诣很深。王世贞就说过: “子中颇得赵魏公三昧,用章法书《急就章》,觉古色蔼然。按,章法自皇象、索靖后,惟右军父子豹奴、孙权二帖,至唐荡尽,黄长睿始振之,然往往笔下不逮意,子中独能寻考遗则於断墨残楮,遂与仲温并驱。”(《书林藻鉴》)后来宋克章草声名特盛的原因:一是他将自己的章草出神入化地运用于草书中去,使草书面目为之一变。二是今世流传的《急就章》以松江本为佳,而松江本就以宋克所书《急就章》补其缺。北宋时叶梦得曾将皇象本《急就章》刻于颖昌(许昌),明正统年间吉水杨政得叶刻拓本,重新刊石于松江,而拓本的残缺处,又以宋克所摹者补其阙字。这就是所谓的松江本。高二适在 《新定急就章及考证》中说: “《急就章》自皇象以迄於兹,此千数百年间,祗得一宋克补其脱佚。”因此宋克的章草便更加称著于世。 “合章、今、狂而一之” 王羲之曾把书法创作比拟为一场阵战。他说:“夫纸者阵也,笔者刀矟也,墨者鍪甲也,水砚者城池也,心意者将军也,本领者副将也,结构者谋略也,飏笔者吉凶也,出入者号令也,屈折者杀戮也。”(《题卫夫人〈笔阵图〉后》)从小学过剑法、兵法、阵法的宋克,他的草书也就如阵战,而以心意之奇、本领之奇、结构之奇纵横制胜。沙孟海评其云:“笔阵奇正,各有所当,而仲温奇多于正。”(《沙孟海论书丛稿》) 宋克的草书,其旨意本不愿步趋当代,不愿随赵孟頫之时流,而决计上追魏晋的。高启云: “克素工草隶,逼钟王。”吴宽云:“仲温书索靖草书势,盖得其妙,而无愧于靖者也。”(《书林藻鉴》)于右任说:“唯仲温之书,入钟、王独深。”可以看到宋克在书学上存志高远,手眼别出,造诣深湛。他心知写狂草是从今草而来,写今草又是从章草而来;既知章草,则草书得其根本。章草当为草书之极祖,如果仅斤斤于今草狂草,而昧于章草则卑俗浮滑,且只能步他人之后尘。因此他将章草、今草、狂草融合起来,以一种奇特的新面目创作草书,所谓“合章、今、狂而一之”,笔墨精妙,风度翩翩。 宋克的草书特点可以从几个方面来作些简略评述。一是用笔方面,宋克精于正锋,从而使线条具有骨力。吴僧善启就曾将陈璧和宋克作过比较,“宋笔正锋,陈多偏锋”,因此陈书虽也姿媚蕴藉,但骨力未足。( 《书林藻鉴》)宋克在正锋的基础上,多取章草笔法,以众多的波磔融入书作,或者直接以章草加入。二是结构方面,大小错落,对比强烈,字字活泼自足,并在倾仄之中得其重心。结字虽取纵势,但又注意横向取势,以章草的结体融化而入。三是章法上言,气脉贯通,上下左右在连贯顾盼中,络绎奔赴腕下。他也有连绵而出者,但上下连绵任其自然,一般二、三字,至多不过五字,而且字与字之间是以游丝出之,不作像绳索一般的连锁回环,避免俗态毕露。因此宋克的草书峻利雄快,气宇轩昂。明代解缙评其书:“如鹏搏九万,须仗扶摇。”这正是宋克那奇特的草书中所抒写出的雄大气势! 草书《唐宋诗卷》。宋克书于至正二十年(1360),高27. 5厘米,长498. 7厘米,刊于 《上海博物馆藏明清法书》。此为宋克草书的典型作品,为一草书巨制。在卷后的识语中,他自云:“至正二十年三月余访云间友人徐彦明,盘桓甚久。彦明以卷索书,为录唐人哥(歌)以复之。然灯下醉余,恣意涂抹,丑恶顿露,胡能逃识者之指目哉!”可以知道这是宋克在微醉之下,“恣意涂抹”,是其感惠知己的即兴之作,挥洒极其驰骤雄肆,豪气流荡。宋克既微醉于酒,又醉于前贤的诗意中,更醉于奔逸的线条中,在醉态之中一泻自己的情志心意。“日高丈五睡正浓”,起首一句中 “高”字便采用了 《急就章》中章草的写法,其余如文中 “研”字的横波、“衣”的捺波、“孤”字的结体等等都以章草的方法随手化出,在流畅之中显顿涩,在妍便之中时而显露古雅。此中有今草的连绵,极其自然流动,挥洒至最后数行中的“桃花乱落如红雨,劝君终日酩酊醉酒”时,一行七字,竟以两笔出之。上一笔从 “如”字开头连“如红雨”三字,下以 “劝”字开头连“劝君终日”四字,可见其终卷时已完全沉溺于情感的波涛之中,手心相应,笔下汩汩难断。此卷中还多见他用今草狂草中那种拉得特别长的竖线条,通过多次左右波动,传达出心绪的波动。 此外从宋克的草书《刘桢公讌诗》、《形赠影诗》、《书杜工部楠木为秋风所拔叹卷》、《杜甫壮游诗》等都能欣赏到他这种书体和个性强烈特出的书风。宋克的草书是笔阵奇崛的草书艺术! 另外,我们还要介绍一下宋克的楷书和行书的艺术。 明杨慎云: “国朝真行书,当以克为第一,所书 《七姬帖》,真冠绝也。”都穆云: “书法师钟元常,后竟以是妙绝天下。”(《书林藻鉴》)宋克的楷书和行书在当时就评价很高,可见他的造诣不一般。 宋克的楷书,特别是小楷十分精粹。他是从赵孟頫处上追晋人的。宋克有小楷《录赵子昂兰亭十三跋》,刊于日本《中国书道全集》(七)。从楷法看,他能得赵孟頫的风貌,运笔遒劲而法度精严,结字静穆而宽闲雅丽,用墨停匀而精致灵秀。从他录赵氏兰亭十三跋来说,他对赵氏也是倾心敬佩的。但是从宋克书写的《李白行路难诗帖》(刊于日本《书道全集》(十七))又可以看出宋克在小楷上欲突过赵孟頫的藩篱,上追晋人的神韵。此帖已较多地洗去婉媚,而显示出质朴、古雅的气息。他的小楷名作《七姬志》,可以看到他对魏晋神韵的逼近。《七姬志》又称为 《七姬权厝志》,此为宋克楷书,明张羽撰文,卢熊篆盖。《珊瑚网》评《七姬帖》: “文既近古,而书复典雅,有元常遗意,足称二绝。”我们可以将此帖与钟元常之作简略地进行比较,便可以体味到宋克步趋元常,得其遗意。宋克此作用笔深沉,结体自然而质朴,章法错落有致,不讲究纵横的整饬,整幅作品的气韵高古纯朴,幽浑而大雅,无一种美女插花之态,而如一盛德君子,容貌若愚。比如 “美”字、“居”字等都用一种错位的安排,“荥”、“室”、“皆”、“容”等都是上下大小、轻重不匀称的排叠法,于这种不平衡、不协调中蕴含奇趣。而其中 “良”、“以”等字极似 《昨疏还示帖》(晋王羲之临作),可知宋克泽古之深湛!宋克的楷书自赵孟頫出,又掉臂独行,追逼钟王,也显示了豪杰的气概。 宋克还别出心裁将楷书、行书、草书、章草融合在一幅作品中,面目奇特。宋克的《录孙过庭书谱帖》就是章草、楷书和行书相杂用,彼此流利而不相犯违,既天趣盎然,又豪气扑面。他的《唐张怀瓘论用笔十法》就融合了楷、行、章,且又作连环钩緾的今草,表现出一种新的节奏、新的风貌、新的意趣! 作为 “任侠”的书家宋克,他的草书艺术笔阵奇崛,楷书则高古浑朴。若视其楷、行、章、草的混合书体,则同样显示出奇崛的笔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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