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 | 各期诗风比较 |
释义 | 各期诗风比较大抵天宝之风尚党,大历之风尚浮,贞元之风尚荡,元和之风尚怪也。 盛唐律诗体浑大,格高语壮,晚唐下细工夫,作小结裹,所以异也,学者详之。 盛唐人诗气魄广大,晚唐人诗工夫纤细,善学者能两用之,一出一入,则不可及矣。 唐诗须分三节看: 盛唐主辞情,中唐主辞意,晚唐主辞律。 山人曰: ……初唐色如朱甍而绣闼。盛者苍然野眺乎? 中微阳古松乎? 晚幽岩积雪乎? 大率唐诗初焉,怀胎浑沦; 继焉,风格温厚; 中焉,气韵宏逸; 至晚唐,体质清弱无神,其渐销薄矣。 盖诗之所以为诗者,其神在象外,其象在言外,其言在意外。故中唐之视初盛远矣,初盛之视晋宋有间矣。 唐初诸家因之为近体,视古虽异,然委婉之法犹存。至于盛唐,发越奋扬,惟恐不至,故歌富而律长,是赋之流归响也。李白、杜甫总其豪健,而伤放促,虽以校时之溺,去古远矣。 予尝有言: 初唐诗如池塘春草,又如未放之花,含蓄浑厚,生意勃勃; 大历以后,锄而治之矣。 初盛中晚,区分域别。故以古律唐,则工拙难见; 以唐律唐,则盛衰可言。大都初盛以气驭情,情畅而气愈完; 中晚以情役思,思苦而气弥衰。要之,朝阳暮露,春卉寒英,咸各有致,宁容植本而损枝,举首而遗尾? 方子及曰: 初盛以无意得之,其调常合; 中晚以有意得之,其调常离。 汪伯玉曰: 初唐则醴盏,盛唐则粢醍,中则酏,晚则醋。 谢茂榛曰: ……盛唐人以汉魏之气为主,以六朝之辞为辅,晚唐人专以六朝为主,所以造就有差等。 中晚之异于初盛,以其俊耳; 刘文房犹从朴入。然盛唐俊处皆朴,中晚人朴处皆俊。 柳州岭右诸近体,面目愈工,神情愈远,何也?盛唐之工在神情,故愈工愈合; 晚唐之工在面目,故愈工愈离。 盛唐前,语虽平易,而气象雍容; 中唐后,语渐精工,而气象促迫,不可不知。 盛唐句如“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中唐句如“风兼残雪起,河带断冰流”,晚唐句如“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皆形容景物,妙绝千古,而盛、中、晚界限斩然。故知文章关气运,非人力。 张子容“海气朝成雨,江天晚作霞”,李嘉祐“朝霞晴作雨,泾气晚生寒”,二语极相似,而盛唐、中唐分焉。 学者以识为主,以才力辅之。初盛唐诸公识见皆同,辅之以才力,故无不臻于正。元和、晚唐诸子识见各异,而专任才力,故无不流于变。 初唐人于七言不昧宗旨,无复以歌行、近体为别。大历以降,画地为牢,有近体而无七言,絷威凤使司晨,亦可衰已。 晚唐即极雕琢,必不能及初唐之体物。如“日气含残雨”,尽贾岛推敲,何曾道得? 蜀人赵昌花卉所以不及徐熙者,赵昌色色欲求其似,而徐熙不甚求似也。中晚唐人诗律所以不及盛唐大家者,中晚人字字欲求其工,而盛唐人不甚求工也。 中唐如韦应物、柳子厚诸人,有绝类盛唐者: 晚唐如马戴诸人,亦有不愧盛唐者。然韦、柳佳处在古诗,而马戴不过五七言律。韦、柳古诗尚慕汉晋,而晚唐人近体相沿时尚。韦、柳辈古体之外尚有近体,而晚唐近体之中遂无古意。此又中晚之别也。 晚唐人落想之妙,亦有初盛人所不能道者,然初盛人决不肯道。今人于晚唐语肯道,又却不能道。 诗非一途得入。景龙、开、宝之诗端重,能养人器度,而不能发人心光; 大历、开成之诗深锐,能发人心光,而亦伤人器度。所以学景龙、开、宝者,心光难发,大都滞于皮毛; 学大历、开成者,器度易伤,不免流于险琢。人能以大历、开成发其心光,而后以景龙、开、宝养其器度,斯为得之。人谁有此工力? 所以开、宝而后更无其诗也。 初盛唐诗,类化人之塔,七宝庄严,乃至无阶级可寻。至大历以后,则渐有神韵可以领会,谿径可以探求,清芬逸藻,往往在文字之外,超然独秀,使人一唱三叹,流连不能自已。 盛唐诗意在言外,不似晚唐之径露也。 诗家巧易而拙难。中晚今体不及初盛,只不能拙; 唐人古体不及汉魏,亦只不能拙。 盛唐诗如朴玉浑金,盎然元气; 晚唐诗如雕金琢玉,精巧绝伦。各有所长,不可偏废。争盛较晚,皆耳食之论,非本心语也。 唐之初盛,其诗多尚气格。至中晚则务以精思刻苦相高,而尤用意于律体。 初唐四杰七言古与“长庆体”不同。二者均是丽体,四杰以秾丽胜,“长庆”以清丽胜,须分别观之。譬之女郎之词,一则为青楼之丝竹,一则为绣阁之笙簧,读者不可不辨也。 统而论之,初唐首开风气,似太璞未雕; 盛唐雕矣而未巧; 中唐巧矣而未纤; 晚唐则纤者杂出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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