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鉴》 - 宋·王令

[宋]王令

一片灵光合有神，不知镕铸竟何人？

春耕破冢衣冠尽，鬼手摩天日月新。

鉴面只知西子姣，照心难见比干真。

主人深有收藏意，当待清明不受尘。

一首好的哲理诗，往往要有发人深思的意境，更要有耐人寻味的深蕴；否则，过于浅显或味同嚼蜡都会使读者产生厌腻的感觉。宋代青年诗人王令的《古鉴》在这方面可以说是相当成功的。

《古鉴》是王令的一首七言律诗。诗写一次春耕时，偶然从一座古墓中挖出了一面不知何人鎔铸的古镜，虽然它古色斑驳，但经过能工巧匠的精心加工，终于再现昔日光彩，主人将它擦得一尘不染，十分珍惜地收藏起来。这是一件简单的生活琐事，但诗作者在叙述的过程中，插入颈联“鉴面只知西子姣，照心难见比干真”这一富有哲理的秀句，顿使全诗为之生色，显得丰富深刻、耐人咀嚼。“西子”是春秋时越国的美女，吴王迷恋西子而亡国；“比干”是商纣王时的贤臣，后却被昏庸的纣王剖心。他们代表了历史上的两类人。颈联的意思是，镜子只能照到人的外表美丽，不能照见人的内心真诚。这似乎只是告诉人们镜子的一个特点，但我们如果细细品味，再联系这面镜子的“古”字，便不难发现，这两句诗实际是说，千百年来，这面历尽人世沧桑的镜子不知照过多少人了，美丽的西施、真心的比干都曾留下过他们的影子。再联系这一联的前后，我们还可以看出：主人看中的绝非镜子的丰富历史，他在挖出后将它磨得新而又新了，收藏时更是细心擦抹，连稍带一点古意的尘土都要抹去。可以说，这面镜子过去曾照过各种各样的人，但这些人现在再也找不到踪迹了，西子、比干以及千千万万这类人都永远消逝在历史的长河中了。这难道不正是从一个侧面反映出人事的代谢、历史的变迁吗？

颈联妙就妙在把深刻的哲理镕铸在具体的形象中，避免了宋人诗中经常出现的死气沉沉的说教气，显得理趣盎然。同时，这句诗又与全诗组成了有机的整体，若只有这句诗，那只能看作是说明镜子的特点，其理尚浅，若没有这句诗，整首诗又成为平淡的叙事，其意不深，而构成了整体，则如同珠联璧合，神彩飞扬，可观耐品，不同凡俗，实不愧为一首难得的哲理佳作。